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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章 浮生若梦,挑战千年制度,利弊之争(二)

  大长帝姬李昭华目光如水,凝视着长身玉立的杜宬,微微一笑道:“杜居中,这话有点偏了,‘名利’二字确实能让人疯狂,但本宫觉得‘欲望’二字更恰当。”

  杜宬还从来没想到有人能用这两个字去解释科场舞弊,左不过是,全都默认了‘名利’二字,用‘欲望’来解释,还是头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哦,微臣愿闻其详!”

  大长帝姬李昭华淡淡一笑道:“老子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

  上德之人,于本心而言顺自然,顺天理,以自足而乐,不过分贪求口腹享乐之欲,只以恰好知足满足自心之欲,是为正欲,如吃饭、喝水等,只解决饱腹、口渴等身心需求之欲,为正欲。

  但过分要求吃天下最好的山珍海味,喝天下最甜的泉水,就是邪欲,是为失德。”

  李昭华的话如晨钟暮鼓,在兰皋水榭四周回响,微扬着头颅,目光如深潭般宁静,似乎能洞察世间万物的真相。

  水榭之上,或坐或立的嫔妃、皇子、大臣、世家子弟、诰命夫人、世家贵女,以及那些宫女、太监们,或凝眉细听,或嗤之以鼻。

  其中以礼部侍郎郭峮最是嗤笑,他道:“荒谬,公主之言,老夫不能苟同,吃饭只为吃饱,若那点饭不好吃,咽不下,当如何?睡觉是人生头等大事,若那床睡的不舒服,落下疾病,又当如何?若人人只为芝麻大的满足,那何来行商汇通天下,何来民之富,国之富?何来君之颜面,立国之威?”

  李昭华听闻郭峮之言,笑了笑道:“道家言,身心通达,即不入魔,可郭大人您,有没有想过,那饭为什么不好吃?那床为什么睡的不舒服?”

  礼部侍郎郭峮想都没想,张口就来道:“自是百姓之责。”

  李昭华听闻此言,冷笑一声,道:“那郭大人,您就没有责任?”

  郭峮一时间没弄明白李昭华的意思,疑惑道:“我有何责任?”

  李昭华肃穆,厉声道:“不光您有责任,在座的诸位,乃至父皇都有责任,饭不好吃,床不好睡,怪百姓,这是错,大错特错,百姓耕田,育种,那个不要银钱与学问,就以种田育种而言,其内之学问广茂而深远,就以五谷中的稻米而言,从育种、发芽、育苗、分秧、插秧、抽穗,分株、开穗花,分雌雄等等,在座的诸位能懂多少?

  米粒中的粉甜度是多少,稻谷中的雄株、雌株有几何?

  人工辅育能出几何高产?

  干旱之年,有几何可让百姓饱腹?

  洪灾之年,百姓又将如何应对?可有提前预防,拨款几何?又以几何方式应对?亦有几何可让百姓饱腹?

  在座的各位,可有想过?”

  李昭华的提问,问的郭峮以及在场的每一位,全都沉默,哑口无言。

  李昭华看着这满场需要仆妇服侍的诸人,全都是三代享乐者,冷笑一声道:“农学、墨学等百家之学之能,在大汉董氏一族的倡导下,渐渐衰弱,天下全都成了只知道读死书,为‘名利’二字之下,‘欲望’支配的傀儡。

  这难道不是尔等的悲哀?

  吾清醒不到一年,父皇请大儒为吾授课,吾如孩童之初,好奇天下,因而问了先生十万个为什么?

  先生无解,只能以万书有解回答吾,因而吾用了十余月的时间,一目十行,读完盛京城那座藏书楼中所有书籍,吾读完,还是觉得无解。

  就在吾困顿之时,药王谷迟神医携他之友,珑翠山天府张天师以老子《德道经》与《黄帝内经》为吾解惑,吾因而开悟,才明白天下之人,何其痴、傻、愚不可及。”

  李昭华的这一骂,让水榭之上的所有人,或思,或怒,或嗤鼻,或冷笑,或赞赏,就当李昭华准备再继续开口时,都察院御史大夫廖明薪从席位之上缓缓站起身来,廖明薪年过五荀,神态威严,他微微拱手,朝大长帝姬李昭华施了一礼道:“长公主所言,老夫深以为然,其理卓然,见地颇深,不忘百姓疾苦,实乃忧国忧民,仁人爱人,悲悯苍生之大仁大义之心,然,容老臣僭越,有几句逆耳之言,实是不吐不快。”

  李昭华没想到自己这一番言论,倒是惹出了都察院的御使,她眉头微挑,这一位,素来以公正严明,刚正不阿,铁面无私闻名,若是能将这一位,李昭华想道这里,淡然一笑道:“廖公有何高见,本宫愿闻之。”

  廖明薪从席位上,缓缓踱步而出,步伐沉稳有力,目光内敛深沉,一双老眼如炬,炯炯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大长帝姬李昭华身上,沉声道:“古语有云:‘天子视天下,犹一家也;使天视也,故其爱人也如父母之爱子;

  诸侯视其国,如家焉;使诸侯视之,故其爱人也如兄之爱弟;大夫视邑,如家焉,使大夫视之,故其爱人也如友;士、庶人、农夫皆自爱其身,使士、庶人、农夫皆自为致力。’

  治国如治家,各司其职,各尽其责,长公主所言农、墨之学之事,当有其司职者治之,以其责任之,非满朝文武皆需精通,从古至今,其工不同,其职之责亦不相同,只有各尽其责,国可长治久安。”

  廖明薪慢步转向群臣,拱手施礼道:“诸位同僚,皆为国之栋梁,有者通刑律,有者通民户财贸,有着通军防御疆,等等之责,何其多,其皆为辅佐圣主,以分忧解难,为百姓谋福祉。

  古人云:‘各得其所,无忧贫乎,无坠乎志!’君王、臣民,各得其所,各任其职,岂可乱了纲常尊卑,以君其侍农?以农侍理天下?

  岂不闻其乃牝鸡司晨之阴阳颠倒乎?”

  廖明薪以牝鸡司晨指桑骂槐,指责大长帝姬李昭华,无疑是对李昭华的极大讽刺与嘲风,他的话犹如利剑,直刺李昭华的心间,让李昭华的面色微变,使她原本淡然自若的神情,出现丝丝裂痕。

  但廖明薪却不管李昭华,如何去想,只是话锋一转,口气严厉的指责李昭华道:“然,长公主今日之所言,有目无君父、不敬尊长之嫌,以罪己责问君父有愧天下之责,以百姓失责之罪,罪责君父,其言之责,责罪君父为昏庸之辈吗?

  《尚书》有言:‘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

  公主之心性品德,可有端正?

  《康诰》曰:‘惟命不于常。’;《尚书》再言:‘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矣。’

  公主之德,可能顺应天命?

  吾等皆为忠孝礼仪之贤臣,当以敬天,敬君父,而公主以‘失责’之事,当众指责君父,以及诸位尊长,这岂不是违背《孝经》所言:‘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

  你以此不敬之礼,何如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

  好一个铁面无私的廖明薪,李昭华没想到,这人居然偷换概念,以此攻讦李昭华不敬君父之罪,以此推翻她所有言论。

  李昭华冷冷一笑道:“《唐史》有言:‘太宗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史为鉴,可知兴替;以人为鉴,可明得失。’

  廖御使今以不孝、不敬之罪参本宫,本宫倒要问问,君父、尊长,真能如圣人一般,不犯一错?

  三年一度的科场,凡出的舞弊之事,不是在座的尊长之责?

  天下百姓,灾荒之年,食不果腹,赈灾贪墨之事,不是君父、尊长之责?

  那百姓何该易子而食?百姓不配活在这世上?

  君父、尊长是人,不是仙,所谓天子,是代天管理天下百姓,不是以天皇之子自居,不管天下百姓死活。

  既然是人,那就会犯错,吾以人子、人臣,就有责,指正君父、尊长之过失,若是连此都不敢,此才谓大不孝,有失天授道德。

  吾之言,廖御使可认同?您之责可尽到?督察御史,监察天下不平,不责之事,你以不敬参本宫,其已失己责,何在此狺狺狂吠?”

  廖明薪听罢,面色大变,只见他双侠双颊涨红,眉头紧锁,额上青筋暴起,一双老眼怒目圆睁,如欲喷火。

  整个人微微颤抖,手紧握袖口,指甲似要嵌进肉里,浑身不停抖动,他大声斥责道:“长公主,你这般狂妄之言,将天下纲常伦理、君臣礼仪置于何地?

  《大学》言:‘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你此般高调指责君父、尊长之过,是为自绝于伦常!

  何谓君臣?何谓父子?《孝经》有云:‘资于事父以事母,而爱同;资于事父以事君,而敬同。’你如此公然斥责圣上与众臣,这岂非大逆不道,不知敬畏?”

  廖明薪此言气的大长帝姬李昭华,内心直骂老顽固,而水榭之上,那些世家大臣看到此情此景,有些人,幸灾乐祸,有些人摇头皱眉,有些人点头称赞,支持李昭华的观点,有些人对此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