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上空,剑光冲天而起,其势堂皇盛大!
剑心无边无际,内有山川河岳,以燕溪石城为锋,以齐岱为锷,以晋魏为脊,以周宋为镡,以韩魏为夹。
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
剑意无穷无尽,制以五行,论以刑德!
剑气无极无量,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循环往复,永不止息!
心、意、气,三剑归一,化作一剑。
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绝浮云,下绝地纪,还未斩在身上,玄君的神体就已然遭受冲击,濒临崩溃。
而祂亦发出绝望的嘶鸣,愤怒地咆哮响彻天际:“啊!!!帝朝龙气,天子之剑!”
随着剑光落下,玄君神魂在顷刻之间便被无与伦比的浩瀚剑光斩灭,神源破裂,神体断成五节,从高空中如流星般坠下,砸塌房屋,激起大片木屑烟尘。
而漫天血雨洒落,更是将洛水染成了一片黑红之色。
河水中的鱼鳖虾蟹蜂拥而至,吞吃着蕴含思能和元炁的血水,体形迅速壮大,眼眸中的灵光也愈发清澈,显然灵智大增。
一鲸落而万物生。
玄君之精血神魂,比之大海里的巨鲸只多不少,未来几年,洛水之中恐怕又要多出不少精怪灵兽,在当地百姓口中流传出无数传说。
“帝师!”
“是帝师出手了!”
“剑圣之名果真是实至名归,诛杀恶蛟竟然只出了一剑!”
“恐怖如斯,恐怖如斯啊!”
王越这一出手,可谓是惊艳了整座洛阳城。
无数原本因为灵帝驾崩而对炎汉帝朝抱有轻视之心的人,此刻一个个都不得不收敛野心,行事变得谨慎起来。
刘宏虽然死了,可洛阳还有一个剑圣王越!
五帝龙拳虽然暂时没了,但斩蛇剑犹在!
别的姑且不论,就方才那一剑之威能,怕是传说中的天上仙人来了,也要饮恨剑下,更遑论他们这些凡人了。
从事中郎邸,王景望着头顶乌云正在散去,金色日耀映照长空,如此奇景,当真是让他心绪久久不能平复。
实在是方才的那一幕,过于震撼人心。
玄君的强大,他是亲自接触过的,可那样强大的神兽或者说神灵,居然连一剑都扛不住,就被当场斩杀。
说真的,杀鸡都没这么容易啊!
好歹鸡还会挣扎几下呢?
结果玄君愣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就被斩死了,身体都断成好几节,血撒洛河。
郭嘉也算是半个剑客,因此同样被王越的惊人剑技所深深震撼:“竟能以庶人剑之剑心,强行驱动天子剑之剑意和剑气,剑圣之名,果真是当之无愧,实至名归。”
“可惜王越不是人间帝王,身上的真龙天子气是借来的,不是他自己的。虽然此剑威力依旧非凡,却终究有所欠缺,难以复现当年高祖白马之围时,剑退匈奴四十万雄兵之风采。”
听着郭嘉的赞叹,王景忍不住问道:“高祖不是从陈平之计策,重金贿赂匈奴阏氏,方才逃过一劫的吗?”
郭嘉闻言哂笑:“怎么可能?匈奴单于冒顿乃弑父上位,这样一个狠人,会因枕边之人的几句话要放掉落入网中的大鱼吗?”
“当年高祖轻兵冒进,虽陷入重围,可赤宵在手,天子御剑,莫顿亲率四十万大军发动进攻,结果仍为剑气所阻,不得寸进。若非如此,岂会轻易罢手?”
“最终,莫顿因担心自己孤军深入会被汉军合围,这才不得不见好就收,顺坡下驴,接受了汉使送来的礼物,双方罢战,以平局收场。”
王景听完脑子一转就明白了,笑着说道:“懂了,冒顿身为匈奴单于,自己接受礼物怕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就说是身边的女人吹的枕头风。就算以后有人以此事问责,错也在红颜祸水,而他依旧是伟大的匈奴单于。”
“春秋笔法,为尊者讳嘛,向来如此。”
郭嘉言罢,目光随即变得凝重起来:“玄君有封神敕令,是朝廷所敕封的正神,数年来以蛟龙之血炼制药丸,祛除瘟疫,救人无数,可谓兢兢业业。细算下来,此乃于汉室有功,于万民有德。如此有功之臣,如今却被王越一剑斩杀,这是失道啊。”
王景心思一动:“失道?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那個失道吗?”
“然也,孟子有云: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王越并非帝王,哪怕有着帝师的身份,他本质上仍是臣子,纵使玄君有罪,也轮不到他来处置。只能说,汝南袁氏处心积虑,布局深远,而王越终究是武夫,轻易就落入了对方的算计之中。”
经过郭嘉这么一说,王景也是回过味儿来了,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王越并不知道玄君的真实身份?”
郭嘉摇头:“知道也是无用,王越若不全力出手一剑斩杀玄君,如何能震慑宵小?汝南袁氏准备周全,选择的时机也太过巧妙,就如同编织好的一张蛛网,猎物只要落入其中,动与不动,结果并无区别。”
而在两人交谈之时,洛阳皇城南宫嘉德殿,九龙门前,王越正欲收剑归鞘,忽然遭受龙气反噬,顿时体内气血爆冲,让他遭受重创。
只见王越嘴角溢出黑血,脚步踉跄,最后还是以剑杵地,才勉强站直身体:“辱命失道,龙气反噬?怎会如此!”
“师尊!”
史阿急忙上前搀扶:“你受伤了?”
王越急忙呼吸吐纳,凝神敛气,压抑伤势。
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王越连忙叮嘱史阿:“立即告知太皇太后,命人封锁消息,此事绝不可让何进等人知晓!”
“是,徒儿明白。”
史阿应声退下,匆匆忙忙便赶往永乐宫报信。
奈何袁绍根本没给王越反应的机会,在玄君被斩的同时,便向何进献策,而何进也听从了他的建议,迅速地展开了行动,召集部曲前往西园诛杀蹇硕。
西园校场,昔日灵帝招募勇士的演兵之所,如今却成了埋葬蹇硕的坟墓。
“袁绍!袁术!曹操!吾乃先帝托孤之臣,尔等率众却围杀,这是想要谋反吗?”
蹇硕身穿金甲,披头散发,虽因遭受围攻而身形狼狈至极,却仍持剑狂吼,与袁绍等人怒目相视。
袁绍冷笑:“要谋反的人是你,设局谋害大将军,论罪,你当满门抄斩。”
“我有先帝遗诏,何进才是乱臣贼子!”
蹇硕恨欲发狂,他受灵帝托孤,又有遗诏在手,本以为可振臂一呼,群起响应,诛杀何进等一众叛逆,扶二皇子刘协登基,混个从龙之功。
只可惜,死去的天子,根本无人在乎。
所谓遗诏,更是笑话。
这世上,终究还是靠拳头说话,否则你的话,说出来也是废话,根本没人会听。
袁术手持细剑,目光桀骜,看向蹇硕时嘴角噙着冷笑:“遗诏?什么遗诏?我看分明是你这条阉狗的矫诏!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显摆你上军校尉的威风!”
说完脚尖点地,袁术整个人纵身而起,在半空之中便已拔出长剑,如彗星袭月一般刺向蹇硕。
剑身细长,剑尖锋锐。
一点寒芒激射而出,随即剑光分化,绽放出一朵夺人性命的银色剑花。
霎时间,虚实交错的剑气破空而至,化作漫天剑影,真伪难辨,防不胜防,直接笼罩蹇硕周身要害之处,显然是要置他于死地!
“分光剑气?区区雕虫小技,也想杀我!给我破!”
蹇硕靠着无数秘药供养,早已武骨大成,身怀拔山之力。
只见他怒声长啸,手中大剑一记跳斩,向上挥舞间,剑气如瀑,威力无匹,足可穿铜釜,绝铁砺,胥中决如粢米!
狂霸凶蛮的剑气正面击破了袁术的密集剑幕,哪管你虚招还是实招,我一力降十会,正面打爆你!
一连串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中,袁术剑招被破,立刻仗着灵活的身形借力飞退。
“阉狗,休得猖狂!”
袁绍沉声一喝,手中名剑泰阿铮然出鞘,威道之剑,自是威猛无比,雄浑剑意,如大江奔流,斩向蹇硕。
“威道之剑,能奈我何?”
蹇硕不闪不避,横剑抗之。
两剑交击,势若惊雷,气劲爆射,以至于脚下砖石都被纵横交错的剑气斩得粉碎,大地仿佛被犁过一般,留下了数尺深的狰狞剑痕。
“嗯,竟然能挡住泰阿剑的威道剑意?”
袁绍的脸上露出些许惊容,显然没料到这一点。
蹇硕双手挥舞大剑,如同一头受伤的孤狼,纵使被逼入绝境,也仍龇牙咧嘴,绝不投降认输。
只见他疯狂大笑:“你有名剑,难道我就没有吗?”
曹操按剑而立,虽并未出手,气机却早已锁定蹇硕,看向其手中巨剑时,亦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钝而厚重,无锋无刃,能挡住泰阿的威道剑意,此剑应是春秋时期铸剑名师欧冶子所铸之巨阙剑,其剑身坚硬无比,曾号‘天下至尊’,当时的其他宝剑皆不敢与之争锋。”
袁术不屑一顾:“无非是仗着材质上佳罢了,气运不足,剑灵未生,又有何用?如此残次之剑,配残缺之人,倒是天作之合。”
身为宦官,蹇硕本就是“残缺”之人,平日里最忌讳别人谈及此事,此时却被袁术如此羞辱,当真是怒不可遏。
“竖子,你找死!”
巨阙一动,石破天惊!
名剑就是名剑,当年越王允常命欧冶子铸造了五把宝剑,欧冶乃因天之精神,悉其伎巧,造为大刑三、小刑二,共得名剑五把。
巨阙、湛卢、纯钧、胜邪、鱼肠也由此应运而生,并称“越五剑”。
而巨阙为其中之最,曾与承影、纯钧、鱼肠、泰阿、湛泸、龙渊、工布,合称为“八荒名剑”,并称于世,名动列国!
奈何时运不济,巨阙未逢明主,终究无缘十大名剑之列。
名剑名剑,名在剑前。
有名者,凡铁亦是神器。
无名者,神物也要自晦。
可即便如此,名剑之威,也非袁术所能抵挡,他手中的细剑名曰中兴,乃灵帝刘宏建宁三年所铸,共有四把,利于贴身刺杀,可透金甲,唯不利于防守。
因此只一剑,袁术便被蹇硕斩得吐血飞退,中兴剑更是不堪重负,应声折断。
三面合围之势,瞬间露出一道缺口。
蹇硕不敢恋战,当即抽身欲退。
曹操见状,立刻拔剑出鞘追击:“狗贼休走,留下命来!”
倚天剑削铁如泥,方一出鞘,便寒芒闪烁,让蹇硕为之汗毛直立,脊背发凉,不得不回身格挡。
“曹操!别忘了伱祖父曹腾也是宦官!”
曹操并不接话,唯有手中之剑,更见迅利。
铛~
双剑护击,蹇硕似攻实守,借着曹操狂风暴雨般的斩击,连连退后,时不时挥剑横扫,斩杀围攻上来的禁军士卒。
此时的西园校场,曾经的同袍兄弟正在自相残杀,他们各为其主,身不由己。
眼看着身边的亲信死士一个个倒下,蹇硕愈发绝望:“为何求救的信号发出,帝师还不持剑来援!?”
然而蹇硕哪里知道,王越被袁氏算计,此时身受重伤,根本不可能前来救援。
失去了王越和斩蛇剑这两大奥援,又遭遇何进偷袭,蹇硕独木难支,败亡已成定局。
但困兽犹斗,纵使绝境,蹇硕亦挥剑厮杀,想要从人潮中杀出一条血路,踩着敌人的尸骨,渡过死劫,踏出生关!
他手持名剑巨阙,身披鎏金虎纹宝甲,奋力冲杀,愣是从人潮人海的攻势中突破了袁绍和曹操二人的重重包围。
“校尉快走,吾等为你断后!”
剩余的数十名亲兵死士,奋战不退,留在原地抵挡追兵。
蹇硕虽是心痛,摸了摸怀中的灵帝遗诏,却是根本不敢停留,一路狼奔犬突,向着皇宫的方向退去。
他还幻想着,只要进了皇宫,就可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
奈何向东通往永安宫的路途早已被何进派兵封锁,不得已之下,蹇硕只能一路向南逃窜,途经西市,浑身浴血的他还引起了巨大的混乱。
来自各大州郡的商贾,乃至域外的胡商,都被眼前的这一幕给吓到了。
“闪开,都给老子闪开!”
蹇硕如丧家之犬,但凡遇到挡路的,想也不想,挥剑便斩,瞬间残肢断臂飞舞,鲜血流了一地。
“杀人了!”
“愣着干啥?快报官啊!”
“报你个头啊,他可是十常侍啊!”
十常侍在洛阳凶名赫赫,而连十常侍都敢追杀的人,显然不是一群商贾能惹得起的,所以一个个别说报官了,甚至都不敢在原地停留,全都躲得远远的,免得被殃及池鱼。
死亡的恐惧和血腥的气味,让慌乱迅速蔓延。
蹇硕不敢停下脚步,慌不择路间,居然闯入了王允所住之官邸。
轰隆~
王景正和郭嘉优哉游哉地下着围棋,而且眼看着马上就要输了,结果他正抓耳挠腮时,忽闻轰隆一声巨响,回头一看,便瞧见自家后院的砖墙便被撞塌了一个两人宽的豁口。
烟尘中,青砖绿瓦洒落得满地都是。
“靠,拆家?”
王景当场就怒了,顿时棋也不下了,气冲冲地就走上前去:“你谁啊你?难不成是走路没长眼吗?”
“吾乃上军校尉蹇硕,你是哪家的郎君?快快护送我入宫觐见太皇太后,事成之后,我保你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十常侍蹇硕?”
王景瞬间眸光一闪,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他想也不想,抽刀便斩。
百战刀法!
第三刀!
霸刀式,威,倾山倒海撼千军!
七星刀锋芒毕露,化作一道银白色匹练,以横扫千军的霸气姿态,怒然斩落。
然而宝刀虽利,却仍为宝甲所阻。
蹇硕有官气护体,身上的鎏金虎纹宝甲此刻坚不可摧,纵使是七星刀,斩在上面也只能刮出一阵咿咿呀呀让人牙酸的刺耳声,最后留下一道浅浅的刮痕,破防失败。
可百战刀法,霸刀式重意不重形。
威霸之气,在神不在刀!
宝甲阻挡得了七星刀这把有形之刀,却挡不住霸刀式那足以撼动千军万马的无形之刀,神念凝成的刀意,无情地斩落在敌人的神魂之上。
蹇硕猝不及防间,神魂被斩。
虽不致命,却痛得他头昏脑涨,意识为之恍惚。
“奉孝,别干站着,快来帮忙啊!”
“好不容易赢你一局,跟我耍赖是吧?”
嘴上吐槽,可动起手来,郭嘉却是一点也不含糊。
只见他猛然一按,棋盘上的黑白棋子转眼便化作一道道流光剑影,朝着蹇硕蜂拥而去,赫然是他自创之功法《奕天剑诀》。
以棋为剑,奕天争胜!
棋子化作日月星辰,结成星象大阵,而阵法笼罩之下,一道璀璨星河虚影横空出世,笼罩整个后院,点点星光,映照出一片壮丽辽阔的星象奇景。
当真是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然而绝美的星象奇景之中,却是杀机四伏。
“你们找死!”
蹇硕此时也从王景的偷袭中回过神来,气得他咬牙切齿,尖利的嗓音怒骂道:“卑鄙小人,我要将你们扒皮拆骨,满门尽诛!”
口中说着最狠的话,身体却很老实,只见蹇硕脚步片刻也不敢停下,因为他心知逃命要紧,朝着王景挥剑虚晃一枪后,直接就弃战而逃。
奈何踏入奕天剑阵,又岂是他想逃便能逃的?
蹇硕才挪动身形,踏出两步,森然剑气便已从四面八方袭来,精准地落在了他的肩、肘、腕、髋、膝、踝等关节之处。
一时间,剑气击打鎏金虎纹宝甲,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
宝甲虽能护住蹇硕周身,但力道却无法抵消,关节遭受重击,虽不能造成任何外伤,却让他有力使不出,身形亦为之受阻。
眼见逃脱无望,蹇硕亦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只见他狂躁大喝:“挡我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