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郡,一片宁静祥和的氛围背后,却因流民的再次增加而变得暗流汹涌。
城东十余里外,一处荒废许久的山神庙,最近被一伙外来的强人给占了去,原本庙中的乞丐,则是死的死,逃的逃。
忽然,门外一头戴斗笠的汉子,拎死狗一样拎着一个人,昂首跨步而入,一进门就面露喜色地叫道:“大哥!我抓了个人回来!”
山神庙中,为首之人面露不悦,当即出言训斥:“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次是专门来杀人的,不绑肉票。”
说完还踢了一脚“肉票”,十分嫌弃地怒骂了一声:“而且此人衣衫褴褛,想必家无余财,能值几个钱?”
“大哥有所不知,此人原本在那王允老匹夫家中做工,直到最近才被逐出门墙。”
“哦?此话当真!”
“岂敢欺瞒大哥!”
“哈哈哈,很好,此事若成,算你首功!”
“来人,给我弄醒他。”
一盆冷水泼上去,李标悠悠转醒,而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位形貌丑陋,面相凶恶之人,眸光之中还尽是杀意。
本就怂蛋一个的李标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刺激,当场就被吓得一哆嗦,又矮又胖的他,腿一软,立马便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起来:“壮士饶命啊!”
“说,你对王家了解多少,快与我一一道来!”
李标一听这话,更是惊恐不安:“你……你要行刺王使君?杀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何永闻言直接都被气笑了,直接一巴掌扇在李标的脸上,打掉了他好几颗牙,随后才面露狰狞地骂道:“蠢货,老子要是能杀得了王允,还用得着抓你来问话吗?快说,王凌何在?不说老子就把你剁了喂狗!”
李标这才明白,眼前这伙人,是冲着王凌来的。
自道人史子眇走后,王凌就在陈留声名鹊起,名声渐渐传扬开来,说他文武兼备,乃太原王氏最为杰出的俊逸之才。
一想到自己被逐出王家,李标心中就满是怨毒。
既然王家对我不仁,那便休怪我李标不义了!
“我知道王凌身在何处!同行之人还有王允次子王景!”
何永得闻如此喜讯,顿时放声大笑:“好好好,那就抓来一并宰了,想必还能多拿一份赏钱。”
见何永似乎有要灭自己口的打算,李标慌了,连忙大叫起来:“壮士刀下留人,我与那王景有深仇大恨,不求别的,只望诸位能让我手刃此人!”
“哦?你可知我是何人?”
“不知。”
何永狞笑:“呵,我们可是黄巾军,你这样的废物,也敢跟着我们一起造反吗?”
自从被逐出王家,李标就被城中的所有大户拒之门外,彻底没了生计,更何况眼下若是不答应,必成何永刀下之鬼。
因此李标把念一横,便咬着牙狠下心道:“这世道不给我活路,反便反了,有何不敢?”
何永顿时觉得李标有点意思,当即吩咐左右:“去取一碗符水来,让他喝下。”
很快,一个缺了一角的陶碗便摆在了李标面前,随后便见何永双指夹住一张白色符纸,点燃后混入清水之中,直接推到李标面前,冷冷说道:“喝下这碗符水,你便算是我教中兄弟。”
黑漆漆的符纸混在浊水中,让李标心生犹豫。
“这……”
“怎么,你不愿意?”
“我喝!”
李标闭着眼,将符水一饮而尽,随后只觉浑身如遭火焚一般,剧烈的疼痛仿佛要把他整個撕裂。
何永看着在地上疯狂挣扎打滚的李标,露出残忍的笑容:“一张人符,便宜你这个狗东西了,不过前提是要你能活下来,哈哈哈哈!”
而另一边,王景带着曹仁和蔡琰去到东郊的一处花林,此时正是桂花盛放的季节,清甜而浓郁的香气,顿时叫人陶醉在眼前这一片花海之中,流连忘返。
被花香包围的王景,不禁有感而发:“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唯美的景色,绝美的诗句,让蔡琰这位文学少女不由的眼前一亮,期待地看向王景:“句是好句,只是下面呢?”
王景摇头:“下面没有了。”
蔡琰:???
曹仁在一旁听得大笑:“昭明,元旭这分明是在捉弄伱呢。”
蔡琰气呼呼地看向王凌:“你的二哥一向这么招人嫌的吗?”
王凌也是忍俊不禁,但看了一眼王景,脑海中再次想起了那砂锅大的拳头,便缩了缩脖子:“我可不敢说二哥的坏话。”
就在三人互相逗趣之时,曹仁忽然面色骤变,以手按剑,语气肃然:“有杀气!”
咻~
利响破空而至,被早有准备的曹仁挥剑斩落,直到这时,众人才看清飞来的竟是一支二尺长的弩箭,箭头淬有剧毒,落地时发出滋滋的响声,顷刻间便将周围的草木腐蚀得焦黄发黑。
曹仁横剑于胸,对着暗器袭来的方向怒喝一声:“何方鼠辈,竟敢暗箭伤人!”
花林之外,不知何时多出了十余个头戴斗笠之人,一个个杀气腾腾,明显来者不善。
“小子多管闲事,给我死来!”
何永放下手弩,欺身而上,拔刀便向那曹仁斩去。
与此同时,他带来的手下,也纷纷围杀而上。
铛~
刀剑相击,劲风扑面,一时间双方竟是斗了个不相上下。
只见何永浑身血光缭绕,面如红玉,须似皂绒,身形徒然拔高到一丈,一刀斩出,竟有千斤气力。
斗笠吹飞,露出一头黄巾,侧畔有金环日耀喷霞光。
蓑衣散落,便见一身绣袄,中间有铁甲霜铺吞月影。
曹仁见状,目光微凝:“奇门之术,炼煞入体,你是黄巾力士?”
“现在才知道厉害?晚了!”
何永体内煞气瞬间暴走,刀势更加狂霸,每一招,皆有开碑裂石之威,一时间竟打得曹仁节节败退。
眼见曹仁已经被自己压制,何永当即喝令:“去杀王凌!”
“是!”
其余人也纷纷激发身上的法术力量,他们来之前都喝下了符水,虽说只是人符,不如何永的地符,可一旦激发,短时间内依旧力量暴增。
王凌双目圆睁:“为何是我?”
王景拍了拍他的肩膀:“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就是名声的代价啊。”
王凌想哭,莫名其妙就遭遇刺杀,这种感觉让他十分糟心。
但此刻哪容得他多想,为求活命,他也只能拿出全力应战,只见他拔剑挡在王景身前,毕竟在他的印象中,自己的这个二哥手无缚鸡之力。
然而对手人多势众,又有法术之力加持,很快就让他左支右绌,险象环生,最后甚至被人一脚踹飞回来,摔倒在王景脚边。
王景一脸嫌弃:“细狗,你行不行啊?”
将王凌踹倒之人,狞笑着上前喝骂道:“哼,死到临头还嬉皮笑脸,王景,我今日就叫你碎尸万段!”
“额,李标?”
李标癫狂大笑,满脸恨意地看向王景:“把我逐出王家之时,可曾想过,你也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
看着已经变成肌肉怪人的李标,王景十分惊讶:“才几日不见,你这是打了激素?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
太平道张角所创之人符,虽能让普通人也能瞬间获得强横的力量,然而却也伴随着强烈的痛苦。
此刻的李标,被身体的痛苦和心中的怨毒折磨得几欲癫狂,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那就是将眼前之人彻底撕碎。
王景本不想出手的,奈何曹仁被牵制住了,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王凌死在自己面前,只好回头对蔡琰叮嘱了一句:“昭明,你照顾好自己。”
而蔡琰则是取下腰间悬挂的七孔竹笛,横于胸前,镇定地笑道:“放心吧,我可不是负累。”
随即轻轻一吹,悠扬的笛声,如凤鸟低吟,响彻云霄。
王景为之心神一震,身上顿时获得了某种力量的加持,而他从笛声中听出了似曾相识的韵味,口中赞道:“凰羽仙音,果真不同凡响,能得此曲助兴,真是妙极。”
凰羽霓裳,仙音袅袅。
蔡琰吹响的笛声,不仅对王景和曹仁有增益之效,还让何永浑身气血不畅,心灵上仿佛压了一块万斤巨石,让他渐渐有种难以喘息之感。
何永心知不妙,当即手指蔡琰方向,发出一声怒吼:“给老子先杀了那个小白脸!”
王景自然不会让他如意,只见他挺身挡关,拦在蔡琰身前,双手运转玄功,掌心之处火光瞬间凝聚。
“岂能让尔等扰了我的雅兴?”
王景双手一震,十六道飞焰同时打出,袭向来敌双目。
法身精准锁敌,飞焰快如闪电,李标等十余人应对不及,顿时用脸来接招,导致要害处遭受重创,发出阵阵惨叫:“我的眼睛!”
飞焰威力不足,可人之双目何其脆弱?
只一击,王景就完全掌控大局,他的力量实际上并不强大,正面硬打的话,对手一拥而上必能将他乱刀砍死。
可惜啊,这些刺客来之前只把目光放在了王凌身上,对于王景的能力却完全不熟悉,因此毫无防备之下,才被王景轻易就偷袭成功。
而一击得手,自然是要痛打落水狗。
王景得势不饶人,只见他猛然深吸一口气,随即用力吹出一道夹带炎流火气的烈风,一时间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瞬间就将眼前的刺客全部吞没。
火光熄灭后,只余一地焦尸。
亲眼目睹手下兄弟惨死,何永勃然大怒,当即一刀劈开曹仁,向王景杀来:“我要你偿命!”
“就凭你?”
王景立身不动,任由何永欺至身前五尺,才突然从袖口掏出一把石灰洒向何永双眼。
何永本能地横刀阻挡,保护双眼,王景则是趁机向前一步,凝聚真火于掌心,如出膛的炮弹一般,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何永的心口之上。
只听咔嚓一声,何永胸前肋骨应声而断,雄浑的掌力甚至透体而入,击碎了何永的心脉。
炎阳震击!
威力足以开山劈石,人的血肉之躯又岂能阻挡?
何永吐血飞退,落地时已气若游丝,无力再战。
王景甩了甩发麻的手掌,忍不住惊讶道:“这都没打死你?”
方才那一下,王景可是亲自测试过的,石磨都能拍得粉碎,而打在何永身上,居然只是打断了他几根肋骨。
要不是出其不意,一举命中心脏,怕是还要经历一番苦战,才能把眼前之人拿下。
王景拔出腰间七星,便要上前补刀。
何永躺在地上,几次想要挣扎欺身,奈何伤势过重,最终只能无力倒下,嘴角溢出鲜血,目光却仍是凶戾残虐:“我大哥何曼必会为我报仇,黄泉路上,老子等着你!”
“就你废话多。”
王景直接挥刀将何永那西瓜大小的头颅斩落。
而何永一死,他的尸体就开始缩小回了正常的体型。
王凌捂着胸口,茫然地问道:“何曼是谁?”
王景用法身检索了一下识海中的记忆:“好像是汝南黄巾军的将领?”
曹仁收剑归鞘,面色凝重地走上前来,看着地上何永的尸体,眉头紧皱:“河阴四兽之一的火豺何曼,曾是张角麾下的小方渠帅,我曾与其交过手,实力不俗。”
王景则是觉得不可思议:“何曼很强?”
他在玩三国志系列的时候,何曼这种杂鱼,基本上都是直接秒杀的货色啊。
倒是曹仁几年前曾追随从兄曹操征讨豫州黄巾,深知太平道的厉害:“妖道张角毕竟曾是玄门五象之一的土象,其道法之强,为当世一流。而黄巾力士更是他参悟《奇门遁甲》之后的得意之作,自然威力非凡。”
“奇门遁甲?”
王景对于这本后世大名鼎鼎的奇书自然不陌生。
曹仁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炼煞入体本为兵家神通,张角天纵之才,另辟蹊径地将煞气炼化入符纸中,制成天、地、人三种符纸。符纸化入清水之中,哪怕只是让一名瘦骨如柴的农夫饮下,也立刻能将其变得体壮如牛,力大无穷。若非太平道不通阵法和战法,官军想要战而胜之,恐怕难如登天。”
王景这才从曹仁口中得知,武功最早就是源自兵家神通中的炼体之术,但完整的兵家神通,并非只有武功,而是包含了阵法阵图以及特殊战法。
就比如今日,两人单打独斗,曹仁杀个名不见经传的何永都费劲,甚至一度还被对方用蛮力压制。
只因为对方喝了符水,还是威力不俗的地符。
可若是两军结成军阵而战,哪怕何永人数多出几倍,遇到曹仁也只有被乱杀的份儿。
这就是兵家神通的威力,也是官兵能各种乱杀黄巾军的底气所在。
“如此说来,这黄巾军的符水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嘛。”
很显然,王景对于任何能够增强实力的东西都十分感兴趣。
曹仁连忙劝阻道:“符水若当真这么好用,张角就不会兵败而死了。自古以来,要练强兵,从来都没有捷径可走。符水只是用法术暂时激发了人体的内在潜能,待法术的效力一过,饮用之人轻则折寿,重则立毙当场。”
王景听明白了曹仁的意思,这种用符水催生出来的黄巾力士,典型的属于一次性的消耗品。
基本上只有天赋异禀,又或者本身体魄强健之人,才能反复承受符水的药力。
可有这样的能力和体质,干嘛不去修炼一门正经的功法?
黄巾军属于没得选,毕竟成员大多数都是失去了土地的流民,无权无势,甚至身无分文,自然只能拿自己的命去当筹码,豪赌一波。
王凌看着眼前的无头之尸,心情有些沉重,对王景说道:“二哥,黄巾军敢潜入陈留杀人,看来豫州大乱将起了。”
王景闻言也是仰天长叹:“这天下乱的,又何止是豫州?”
出了这档子事,众人哪里还有心思郊游踏青,当即动身返回城中,而曹仁更是向王景告别道:“叨扰已久,仁就此别过。”
“嗯,祝一路顺风。”
“承你吉言。”
王景与王凌回到家中,立刻去见了王允,将事情告知于他,最后还说道:“此刻是奔着彦云来的,看来是有人见不得我王家复起了。”
“嗯?”
王允眉头一拧,整个人陷入沉思之中,最后问道:“可曾留下活口?”
王景无奈地耸了耸肩:“同行之人中,还有羊昭明与曹子孝,此二人不仅是我的朋友,还出身名门,我总不能杀了他们灭口吧?”
“所以你修成《真阳九炼》的消息,恐怕瞒不了多久了。”
王允也有些头疼,但也无可奈何。
王凌一脸震惊地看向王景:“二哥你当真已经练成《真阳九炼》?”
“只是第一炼而已,不用太过在意。”
王景并没有太过当一回事,毕竟他现在要对标的,可不是平辈中的所谓天才,而是未来大争之世的天下名将。
今日与何永一战,王景虽然赢得十分轻松,却也明白了眼前这个三国的水究竟有多深。
区区一个没名没姓的杂鱼贼兵,只是喝了一碗符水就凶猛成这样,日后那些名扬天下的各路强者,实力绝对惊天动地。
同时还有一件事,王景忍不住提醒王允:“父亲,豫州之乱就在眼前,你是豫州刺史,当早做准备才是。”
王允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放心,此事我已有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