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生花与他师兄的战斗,无关生死,只是为了了断和告别。
回去之后,虚生花对这件事并没有怎么提及,只是说他和苏醒遭遇了一个上苍高手,受了一些伤,而后让药师将他在同他师兄战斗的过程中受到的暗伤进行了妥当的处理。
这场战斗除了苏醒再无第二个观众,自那以后虚生花再度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没有人会知晓那时的他平静的外表下翻涌着怎样的波澜。
天圣学宫,天录楼。
自苏醒和虚生花分别后来到天圣学宫已经是第七天了,这七天里他几乎是学堂,天录楼两班倒,拼了命的恶补延康层出不穷的各种新神通,以求能给他统筹大一统功法的启迪。
天圣学宫成立的时间不长,但其中收藏的各种典籍却是最全面的,延康太学院有的,天圣学宫会有,天圣学宫有的,延康太学院未必会有。
天录楼不远处的司膳堂第七层,司婆婆、瘸子、药师、聋子、瞎子他们几个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他们的面前是一桌丰盛的美食,而他们的心思却落在天录楼那边。
“哎,你们说,他会不会太拼了?”瘸子填了几口花生米,看了一圈周围坐着的人,懒散地说道。
“他的体内有马爷也化解不了的心魔,也不在乎再多一些。”瞎子看向天录楼的方向,话语中听不出什么意味。
“最讨厌这些自以为是的孩子了,遇到问题只顾铆着劲儿往上冲,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一点也不寻求外人的帮助。”药师最近显得有些急躁,他是神医,而在他的眼中,苏醒是不遵医嘱,病得无可救药的病人。
“他这是在自救,我们没有办法,也没有立场去救他。”聋子又写费了一副字,揉成一团就要丢出去,最终还是将它展开,摊在另一张桌子上。
“这些天,他有在学堂听课,也有请教我书画之道。”
“也有请教过我医术。”
“也有请教我神眼。”
“也有请教我元磁神通。”
“阿巴阿巴……”
其他残老村长辈也一一附和,最后药师开口说道:“他在学习的时候很是认真,但在学过之后,却没有继续学下去的意愿,好像就这么放弃了一样。”
“说是要打败牧儿,像这般性子却还差得远呢。”
司婆婆皱了皱眉,语气十分不客气,她又看向药师他们,道:“牧儿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看着跳脱,但论恒心毅力绝对不差与任何一个人。”
苏醒是村长嘱托司婆婆他们照顾的,他们对他的教育也很是上心,他们看得出来苏醒心思太重,已经走进了死胡同,他们想将他拉出来,却也无能为力。
天圣教原为魔道第一大宗,也只是误入歧途手段残忍,对心魔是无计可施,昔日厉天行是如此,今日苏醒也是如此。
不解决心魔,转修魔道功法也是一条死路。
“苏醒得的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我是神医,但没有心药,我没得办法。”药师摊开双手,摇了摇头。
瞎子将神枪龙拓横在身前,用湿布轻轻擦拭着,见众人看向他,开口道:“我是神眼,一眼便可看出他的问题所在,万千纷杂的条理,究其根源,只有一点。”
“对木耳的求胜心,这一点解决了,就一了百了。”
司婆婆他们面面相觑,而后司婆婆叹了口气,道:“能解决马爷早解决了。”
“对。”瞎子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们是他的长辈,但终究不是他交心的长辈,他当时遇到牧儿时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让他产生如此强大的求胜心,我们无法从他口中得知。”
“不过,大概的情况我能猜得出来。”
“苏醒的天赋并不差,若是木耳遇到过,对我们也会稍加提及,但他并没有说过。”
“那么情况只能是这样,苏醒意外撞见了牧儿出手,但他并未处于那场事件的漩涡之中,所以牧儿对他没有记忆。”
“牧儿当时很强,所以才会给他带来难以磨灭的阴影,但他又不算强,故而能激起他的求胜欲。”
“就像凡俗面对干旱会凿渠引水,面对难以抵抗的天灾反而会跪伏在地上祈求神祇的怜悯,而牧儿之于他却在两者之间。”
“说到底他是想破心中神,但方式错了,对象也错了。”
“我陪牧儿破心中神,是在他还没有强弱尊卑这些观念的时候,给他找了合适的对象才帮他抹去的。”
“牧儿尿在神像上,神像并不会因这件小事复苏,故而能破心中神,保持无畏无惧的心境。”
“若是神像当场复苏,随手将我镇压,便达不到这种效果。”
“噗噗……”瘸子忍不住笑了出来,看到瞎子的视线扫了过来,连忙绷住脸。
“苏醒的情况就是心智崩溃之后,没有选择逃避,反而铆着劲儿往上冲,这是很危险的。”
“对正常人来说遇到不可抵御的恐惧,逃避才是本能,对他来说向前冲才是本能。”
“但他又能克制住自己的本能,不直接去找牧儿决战,而是将自己的目标由牧儿扭曲成相近地战胜牧儿。”
“在受到心魔的影响下,又能绷住心中的那根弦保持冷静,这也是我佩服他的地方。若非如此,在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便会杀了他。”
其他五老沉默了一晌,以苏醒的天赋,又是村长的后人,若是得到他们的信任,缩在牧儿身边,趁他危及之时反水,后果不堪设想。若是这样他们也会和瞎子一样的选择。
这时,瘸子呐呐地开口道:“将目标由牧儿改为战胜牧儿,这好像没什么区别。”
瞎子看了瘸子一眼,接着说,“以苏醒的角度来看算是给他争取了转圜的时间,以更高的角度来看,他能扭曲一次就能扭曲第二次。“
“欺骗自己,欺骗心魔,战胜心魔。”
司婆婆若有所思,忽然眼前一亮,兴奋道:“如果他能将战胜牧儿扭曲到指定事物上,比如说剪刀石头布,以此取胜是否可以破除心魔。”
“可行,但很难。”瞎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通分析猛如虎,一看结果还是无。”
瘸子看着在座的众人,叹了口气,道:“我们能教出牧儿,却拿他没有办法?”
“药师、司婆婆、瞎子、马爷算是专业对口,你们也没有办法,还有谁?”
“屠夫呢?”
瞎子淡淡地说了句,“五天前躲霸山还没回来。”
“我重心神,屠夫更重胆气。让他来说,也是让苏醒直面牧儿。”
“任他天幕重重,我自一刀劈开。一刀劈不开,那便再来一刀,直至劈开为止。”
“但这种方法对苏醒这种情况却是行不通,他的心魔已经对他造成了实质性影响。他只能劈出一刀。”
“牧儿每一天都会有更大的进步,而苏醒则是每天不进步便会退步。”
“我们知道苏醒相对牧儿来说底子更淡薄,想让他慢一些,他却是慢不下来。”
“他走入了知见障之中,进退维谷,牧儿却不会等他。”
“他需要一场升华,从心魔手中扳回一局。”
另一边,聋子眉头轻舒,在那被他展开皱巴巴的宣纸上挥毫泼墨,不一会儿,一幅风景秀丽的山水画便跃然纸上。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将画拿起吹干上面的墨水,走向瞎子他们。
“苏醒他不是牧儿,他知道这一点,我们也该知道这一点。”
“我们教导牧儿的方法不一定适用苏醒,之多是再造一个同年龄的牧儿。”
“牧儿来到我们身边的时候是一张白纸,而我们各有所长,彼此互补,靠着满堂灌的方式才将他打造成这般境地。”
“嘿嘿,忘了还有聋子这个文化人,可比瞎子骚情的家伙靠谱多了。”瞎子见到聋子走了过来嘿嘿笑了起来。
聋子对瘸子的话充耳不闻,接着说道:“苏醒知道这点,知道与其将我们的本事全学了去,不如省下时间,查漏补缺,将他所学的东西一点一点串联起来。”
“这几天他来找我们,也是为了亲自判断哪些对他更有用,哪些应该稍稍搁置。”
“瞎子说,苏醒遇到了知见障,这没有错。但他并没有因此迷失了心智,他还知道像我们求助。”
“我们不必做太多,他来求助,我们便帮他,之后只要耐心等待。”
“等待他突破知见障,或者他心中的那根弦崩断。”
“我们等待的时间不会太久,牧儿回来事情便会解决。”
司婆婆他们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瘸子也跟着点了点头。
文化人就是文化人,虽然什么问题都没解决的样子,但整个人心里却舒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