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依着地图,穿过连绵不绝地山脉,穿过波澜起伏地丘陵,最终发现了早前走过的河流。
他们沿着河流来到一片峡谷,这里和瘸子他们所在的营地还有一段距离。
就在这时,前方的天空一片火红,一阵轰隆声后,一道流星坠落,倒栽向他们前方的山林。
整片山林随即被点燃,火焰劈啪劈啪的燃烧着,一道浑身血迹的人影从火焰中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虚生花!”
来人衣衫残破,身材颀长,面如冠玉,脸上的血迹掩盖不住他一身的寒意,唯有他微微震颤地声音才能听得出他体内无穷无尽的怒火。
苏醒看了一眼那人,又看了一眼虚生花,他看得出他或许是虚生花的上苍同门。
“你是,哪位师兄?”虚生花顿了一下,开口问道。
“你不认得我,也对,你平日眼高于顶,除了神祇又看得上几个人。”那人冷笑一声,接着说道:“枉费师尊怜你孤弱,收你为徒,还想着来日上秉上神,让你去天庭修行。”
“而今他为延康贱民所杀,你不思为师尊报仇,反而与这些贱民为伍……”
听到他的义愤之语,虚生花脸色平静,淡然说道:“师兄,在延康我学到了很多,这等攻心之术于我无用,你想恢复修为,我等你。”
那人闻言确实冷静了不少,直直地看着虚生花,道:“拿你回去,还不晚,玉君一脉尚可复兴。”
虚生花仰起头看着灰蒙蒙地天空,一个个星辰在碰撞,一颗颗星辰在坠落,在那看不见的地方是上苍,那里有着血雨腥风,发生着惨不忍睹的大清洗。
他看得出神,神情孤寂而又悲伤,良久,他又看向身前的师兄,道:“太晚了,在你们发起针对我的行动的时候,就已经太晚了。”
“你们不该只针对我,针对柳州这一州之地,在乔星君他们失败的时候,你们便应该联合上苍其他的神祇再次下界。”
“上苍还有真神,而延康却再无力组织起有效的反抗。”
“真神们爱惜羽毛,不肯承担罪责,下面的人却是被延康杀破了胆。”
“师尊对我很好,但他给的并不是我想要的。”
“或许这么说有些凉薄,但,我这一生只为道理而活。”
“我是堂堂正正的人,而不是真神走狗。”
虚生花的每一句话是在同眼前的师兄说,也是在说服他自己,每说出一句话他的心境便更加平静。
苏醒从未知道过这样的虚生花,他所知道的虚生花是他在人前的形象,超然物外,淡泊平静,而现在的他初涉红尘,好似沾染了太多人性。
对上苍也有了情感,一字一句排解着心中的忧愤。
“嗤,”只听虚生花的师兄嗤笑一声,状若疯狂,大喝道:“你知道是谁背叛的你么?”
“我不想知道。”
虚生花的师兄周身气息狂暴起来,神态更加疯狂,再次吼道:“你知道是谁背叛的你么?!”
“是玉柳。”
苏醒听得一声若有若无地叹息,心思一动,用体内的黑镜照向虚生花。
他的心境此时已经毫无破绽。
另一边,虚生花的师兄身上残破的衣袍被狂风鼓动,身后火浪迎风而起连绵不绝,灵胎五曜六合七星天人生死神桥七大神藏依次浮现,神桥断桥之上屹立着一尊鸟首人身的朱雀神人。
“唳!”
朱雀神人化作朱雀在无穷无尽的火海中盘桓,啼叫,而虚生花的师兄双手变幻,打出一道道玄奥的印决,苏醒看得出,那是上苍神祇级别的不世功法。
火海之中朱雀飞舞,虚生花的师兄面颊染血,气质却愈加超凡脱俗。
面对这骇人的气势,虚生花却显得若无其事,他神色淡然地看着他,道:“你现在恢复了多少实力,天人?生死?我可以再等等你。”
“上苍的功法对我来说已经毫无秘密,而你又伤得太重,现在的你我只需一招。”
虚生花迎着他的神通踏空而去,步步生莲,他的周围一片火海,神通的威力在肆意地爆发,而他好像却处于另一个空间,丝毫不受影响。
他的十指飞舞,封、禁、破、定等一道道神文打出,落在神通的各个方位,又有一道道神光自他手中飞出,飞向虚生花他师兄体内的神藏之中,那些神藏被那些神光展开,站在远处的苏醒也能看的分明。
那人的神藏破损极为严重,不来找虚生花,他也活不了多久。
虚生花只出一招,而他残破的身体也只能支撑他出这一招。
他们的战场由火海转移到了高空之中,一道道绚烂的神通在灰蒙蒙的天空中划出玄妙的轨迹。
终于,那人的神通达到最强盛的时期,而后只听轰的一声,空中炸起火树银花,照亮了整片天空。
极盛而衰。
苏醒看不清虚生花的表情,不明白他为什么直到那道神通达到顶点的时候才去破它,甚至帮助那人催动那道神通。
虚生花缓缓落在了地上,足下莲花一闪而逝。
高空之中,一道破布一般的身影随之缓缓飘落,身形虚实不定,好像一道模糊的影子。
“你说你只为道理,什么是道?什么是理?”
“弃恶从善,便是道理。”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良性发展便是善,停滞内卷便是恶。”
“原来,我们从未在你的道理之中。”那道光影目光空洞看向天空,怅然道:“我们知道自己是狗,师尊欺骗自己不是狗。”
“你说你不是狗,原来你真的不是狗……”
“我死后若能见到师尊,我会告诉他,你活成了他想要活成的样子……”
说罢,那人的身影便寸寸碎裂,一身修为反哺大地。
虚生花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悲戚,久久不语。
无论上苍下界的人智谋如何,眼界如何,他们已经是上苍最后的勇气了。至此上苍将不可避免地衰落下去。
过了许久,虚生花才缓缓开口,道:“苏师弟,走吧。”
在他的心中,对上苍已然再无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