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巫师说的‘野草’是聘书内衬纸张四周布满的那些淡绿色的、仿佛野草般的花纹,依稀可以看到有第一大学的三棱体校徽在其间翻转滚动。
萧笑伸手一抹。
半空中便浮现了一小截放大后的花纹图案,在洁白的灯光下缓缓旋转。几只个性活泼的小精灵从帐子里飞出来,绕着那抹绿色上下翻飞,翩翩起舞,欢快的兮兮声甚至引得团团都睁开眼皮多看了两眼。
“看到了吗?”萧笑用毛笔点着半空中的图案:“虽然这些花纹看上去纷繁复杂,但细究起来,都是同一个符号的变种……”
他手中的毛笔笔尖在那段花纹间轻抹慢挑,间或将其分切、旋转,把一个又一个相同的图案重叠在一起,只用了很短时间,半空中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极其简单的图案。
郑清不自觉的摸了摸耳朵——这种化繁为简、将一段复杂魔纹最终简化成某个符号的过程,很容易让他想起禁咒收敛的过程。
只不过眼下,萧笑最终‘收敛’出的图案是一株三叶草。
三根嫩绿的草叶,一片垂向左边,一片垂向右边,还有一片状如韭叶,宛如一支利剑,直指向上,坚定的戳向天空。
“不是基础符箓之一。”郑清很容易便得出结论。
“当然不是。”萧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好奇他在想什么,然后推了推眼镜,打了个响指,在三叶草的旁边立刻浮现另外四个图案。
一个图案外圆内方,通体呈红色,宛如一枚铜钱。
一个图案由一根银色线条交叉而出,正是古希腊字母α的变形。
还有一个金色的三角形,以及一颗蓝色的新星。
“你的意思是,这个野草图案就是边缘学院的院徽?”辛胖子立刻领会博士的未竟之意,脸上露出一丝兴奋。
又是一条极佳的新闻素材。
伴随着边缘学院成立的消息传开,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对记者们而言都变得极其珍贵,每一条与这所新学院相关的新闻都可想而知会在联盟内引起极大关注,尤其这种涉及学院建立宗旨、招生原则、院徽等基础信息,更是大众们想要了解的重中之重。
而能够挖掘到这类新闻的记者,定然会在编辑部得到更高的话语权。
辛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坐在校报副主编办公桌后的模样了。
亢奋的情绪激活着他大脑中的节点,让他思维变得比平日更灵光了一些,很容易便从院徽想到了其他方面。
“话说,如果边缘学院真的成立,第一大学的校徽是不是应该也跟着变一变?”胖巫师伸出粗短的手指,在那五个符号的上方勾勒出一个由四个正三角构成的正三棱体。
郑清眨了眨眼睛。
大一开学典礼上,当时讲台上那位校长就曾说过,第一大学代表巫师世界的进步与包容,每个学院之间都是平等的,就像正三棱体的校徽,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它都是正面。
“学校从没书面承认过校徽的每一面代表一个学院,”萧笑皱了皱眉,低头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本,语气显得不是很确定:“这种说辞一直以来都只是学生们私下里的猜测……当然,在我看来,边缘学院并不见得一定要占据‘某个面’。”
说到这里,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伸出毛笔用笔杆敲了敲半空中那枚校徽,看着正三棱体凌空旋转,意味深长的补充道:“……要知道,边缘学院里原本收拢的就是那些处于联盟边缘的群体……每个学院都有不止一个边缘群体吧。”
郑清看着三棱体边缘那几条闪闪发亮的棱线,在心底罗列每个学院那些处于边缘位置的同学,微微有些出神。
以至于辛胖子叫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
“什么?”他怔怔然反问。
胖子翻了个白眼,粗短的手指在年轻公费生鼻子前面晃了晃:“不想说可以拒绝回答,不要装作听不见,咱俩之间现在相隔还不到一米远呢……我是那会儿例会后找李萌聊天,听她说蒋大班长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青丘公馆?你们几个之间到底是怎么个关系?”
郑清眼角的余光瞥见萧笑耳朵已经竖起来了,顿感无语。
他不知道自己发愣的片刻功夫,舍友们之间闲聊的话题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大的跳跃与偏差。但他知道,即便是在寝室里,也是有些话题可以聊,有些则不能。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巫咕哝着,伸着胳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头扎进自己的帐子里,含糊回答道:“不聊了,不聊了,明天还要好多节课呢……呼,呼。”
假寐之态没有丝毫掩饰。
辛胖子在帐子外骂骂咧咧的抱怨了几句,稍稍调低了屋子里光线的亮度,郑清也非常乖巧的放低打呼噜的声音。
隔着帷帐,他隐约还能听到记者同学‘采访’博士的声音。
“……科尔玛学姐当副院长很好理解……但蒙特利亚教授……学校符合条件的大巫师很多吧,你觉得为什么会选择他成为边缘学院另一位副院长呢?”
“还是跟学院的性质有关。边缘,边缘……我猜是因为他研究的专业在第一大学属于边缘领域,又或者他的研究行走在危险的边缘……这些话只是私下里说说,你不要写进你的报道里,会死人的……我听说,教授很久以前曾经参与过妖魔血肉移植方面的研究!”
“见鬼,又跟妖魔血肉有关……学校为什么不干脆点,彻底将这方面的研究封存呢。”胖巫师低声咒骂着,话锋一转:“就像我一直不太理解,如果上帝真的是全能的,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杀死撒旦。”
远处隐约传来一声嘲讽的猫叫,郑清迷糊中有些分不清那声猫叫属于团团,还是他认识的其他几只猫,只觉得有些耳熟。
俄而,萧笑的回答声响起,驱走了那影影绰绰的猫叫声:“……这个问题太大了,你应该找亚特拉斯的教授来回答。”
“毫无疑问。”
“……或许这就是上帝与魔鬼的区别。上帝珍惜每一个生命,会践行祂的仁慈与怜悯,即便那条性命属于魔鬼。佛陀大概也有相似的理念,比如割肉饲鹰?信仰就像一根根绳索,拯救那些沉沦的灵魂。”
“这就是我为什么永远成不了佛陀与上帝,而且永远不符合亚特拉斯招生理念的缘故了……与怜悯相比,我更相信死了的魔鬼才是值得拯救的好魔鬼。”
寝室的闲聊就是这样容易跑偏,郑清听着同伴们的闲聊越来越‘深奥’与‘晦涩’,终于抵挡不住心底的疲惫,在昏昏沉沉中闭了眼。
他今天比其他人多过了三个半小时,多上了一节复杂难懂的魔法理论课,精力消耗自然也更大。
而这样的日子,他接下来一周里还要过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