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真按捺住心中欣喜,启声问道:“这桃胶,是怎么制成的?”
楚维之发现这小家伙眼睛滴溜溜地转,一准想到什么坏事了,便道,“从树上摘的啊,就跟摘桃子似的。”
“啊……”吴真小嘴嘟了起来,她知道阿胶是用驴皮熬的,还以为桃胶是桃树的书皮熬的呢。
楚维之一戳她的脑门,“坏东西,你是不是想歪了?”
“哼~”吴真别过脑袋,摸摸肚皮,“才不给你说。”
她的唇粉嘟嘟的,就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楚维之一阵心软。
一路上楚维之端着桃胶到顾清澜院子里,吴真小小的个子就在后面追。
顾清澜院子的大门紧闭着,楚维之推开,两人入内后,男孩又小心带上门。
房内,顾清澜大马金刀地坐在凳子上,衣衫半解,半边肩头至胸膛,一条狰狞的血口,上面微微结了痂。
少年的体型很是美好,肌肉匀称,肩膀宽阔笔直,呼吸间有皂角的香味儿。
他见到小小只的女孩,眉宇间的郁气瞬间消散了不少,弯腰将之抱到大腿上,“月怀,你怎么也来了?”
语气里面,竟有一两分亲昵。
或许是此次下山,吴真都没给他添什么麻烦,又或者是自回山以来,她一直对他表现出的亲近,顾清澜对她的恶感下去不少,竟从-33,涨到了0。
吴真心疼地用软软的小手摸着少年胸膛豁口的边缘,“清……楠师兄……痛不痛,月怀给你摸摸,摸摸散……”
不经意间,一颗小小柔软的红心,灌进了空管里,好感度从0直逼到了3。
看着这终于正数的好感度,吴真差点喜极而泣了。
说着,赶紧把桌上那碗桃胶银耳糖水端上去,还小小心心地吹吹,“师兄吃,吃完好得快。”
顾清澜大手捧住吴真小手,感动得鼻子抽了抽。
然后两个人均是听到了磨牙的声音,吴真转头去,发现楚维之抄着手,恨恨看着她。
“怎么啦?”吴真问。
“坏东西!”小伙夫道,然后指着顾清澜正在吃的那碗糖水,“这是我煮的,你居然拿来邀功。”
“铁蛋做,月怀端,都是为了清楠师兄……不要这么小气吧啦的……”小东西得了理不饶人。
“你!”楚维之跺脚。
“好了,维之,你做的糖水很好喝,师兄很喜欢吃。”从不轻易笑的顾清澜,嘴角微弯,“你和月怀,都是好样的。”
听了师兄的表扬,楚维之耳朵红到了根,眼睛直直看着鞋尖,讷讷不说话。
顾清澜喝完糖水,开始着手换药,从胸膛到肩膀的那道疤,比一开始看起来,还要深刻恐怖。
吴真被顾清澜摆到了床上,拿了一枚小小的陀螺给她玩。
她小手玩着,一边观察他换药,她很想问,这些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不过到了最后,楚维之领着她离开了那个青竹依依的小院,关于那道伤疤的一切,她还是没有被告知哪怕一句。
从头到尾顾清澜都只当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他只是蹲下来,好声好气地对她道,“月怀,记住,师兄的伤,千万别告诉师父师娘。”
顾清澜的凤眼沉沉的,也似那窝竹子,怀着她抵达不了的幽深,看着她。
吴真怔怔点了点头。
“乖孩子。”顾清澜挠了挠她的脑袋。
……
自从被大师兄表扬了过后,楚维之越发地干劲十足了。
天天带着吴真去摘桃胶。
吴真终于看到了这辈子的宿敌,那株小小的桃树,也就是桃花妖七月的原身。
一开始吴真很想砍了它,奈何个子太小,根本拿不动斧头,只得从长计议。
“在想什么呢,坏东西,快跟我来一起割口子。”楚维之本在树上作业,见吴真又在走神,丢给她一把小刀,让她找根部的几个枝丫割口子。
桃胶——其实是桃树被割破树皮后分泌出来的琥珀色粘稠液体,用来愈合自己的伤口。
楚维之想给大师兄做糖水,一颗桃树分泌的桃胶根本不够,这小伙夫便起了歪心,天天在桃树上划口子,割得人家遍体鳞伤,只能病态地分泌桃胶愈合。
或许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树,这株桃树分泌桃胶真的老给力了,一般第一天割了一堆口子,第二天就能结一小碗桃胶。
楚维之便日日领着小吴真,趁着月黑风高对这株可怜的桃树进行一轮又一轮的折磨。
吴真拾起刀子,一阵坏笑。
虽然桃花妖七月的这个武林之主夫君没到弑妻的程度,但这样日日割下去,这株桃树恐怕坚持不过这个夏天。
原著中,大约在夏侯月怀七岁那年,小家伙才会抡起斧头砍树,继而被大师兄顾清澜阻止,浇灌了第一次水。
正是这次浇水,令顾清澜身上的灵压外泄了丝缕出来,开启了桃树的灵智。
如今这一切都未发生,桃树还只是一株普通桃树,还在被两个小屁孩骑在头上。
吴真知道,这一次桃花妖七月是重生携恨而来的,如果不把她扼杀在开启灵智之前,自己斗得过她的几率便太小太小。
这样想着,吴真心一横,一把刀向树干插去。
老娘叉死你。
……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大师兄的伤疤渐渐完全结痂了,那株可怜的桃树也被两个小家伙弄得奄奄一息了。
那一夜月高风急,吴真带着自己的小匕首悄悄走到玉竹院内桃树所在的位置。
连续近一个月来的努力,吴真一直从根部在给桃树凿洞,估计还差两日,就能给它凿个对穿,而且这个口子十分隐秘,连楚维之都没有发现。
可是当她悄悄走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有一个人提着洒壶出现在了那里。
“清……清澜师兄……”
月下,少年披着衣,有些心疼地检查桃树根部那一块将要对穿的伤口。
“以后别做这种事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少年道,声音有点冷,“你们即刻杀了它,也比这样一直折磨,逼出桃胶好。”
他这样说着,发现女孩站在原地没有动,以为自己的语气吓着了她。
“月怀?”顾清澜转过头。
月光拂面,女孩的眼睛里燃烧着无边的怒火。
她小短腿跑过来,一脚踢翻了洒壶。
然后就像疯了一样,抽出匕首,一刀一刀,往桃树上扎。
顾清澜皱着眉头制住她的小胳膊小腿儿,“月怀,桃树没有错。”
吴真气得浑身颤抖起来,还差一点点,分明还差一点点,就能阻止桃花妖降世了,就能阻止了……
两行清泪,就这样簌簌地流了下来。
此时,一只橘色的猫从角落里钻出来,对着女孩喵喵地叫。
“菊苣,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好想一刀砍死顾清澜啊,快忍不住了……”吴真在识海里喃喃,明明……马上就能杀了七月了。
“你不应该怪他,花妖重生,无可避免,做任务没有捷径,你必须要正面与桃花妖七月对垒。”橘舔了舔肉垫。
所以故事,现在才要正是开始。
明月当空,星河灿烂,桃树随风摇曳,花妖七月灵智初开……
倏然,吴真感到手部一阵灼热滚烫,似乎有一个力量从树上传来,连接匕首,直击她的掌心。
烫……烫得手似乎起了泡,再不挪开,整个手都可能将会废掉。
更可怕的是,只有吴真一个人感受得了这种痛楚。
“花妖七月刚从第一世重生而来,怨恨太过强大,一旦开启灵智,除非化形后捕捉绞杀,否则根本没法动这棵树!”橘瞥见吴真掌心发红,大声叫道,“阿真,你快放手,不然手要被她的怨恨灼废。”
“不,我要杀了她!”吴真知晓,在这个时空,桃花妖七月是命定之女,她投靠的男人,自己一个都打不过,如果不趁现在杀了她,以后更没有机会。
然后,疼痛……无边无际地疼痛,绝非一个五岁女孩能够承受得了的。
“阿真,放手!”橘开始扯吴真裤脚,“小生知道你在害怕,害怕以后斗不过她,可你要相信自己呀,事在人为!”
“怎么事在人为,我根本斗不过她,她这辈子的男人,几乎能够统御天地,而我呢……序章就被剥皮的炮灰?”吴真的声音在颤抖。
“想想你在上个世界,虽然依靠过沈临爸爸,但绝大部分都是你自己的努力呀。当时沈卿卿多么优秀多么强大,而你只是一个快被养父母卖掉的打工妹。”橘劝道。
“所以,这个世界,也能用你的双手去改变!”
吴真怔然,她低下头,看着一双被顾清澜大掌握住的小手,那股从树干升腾起的妖力,快把她的手灼废了。
“双手,能改变吗?”吴真蹙着眉头问。
“能!”橘坚定地喵了一声。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这双手真的能从这爿天地中救下整个铁剑派的话,那这双手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
揍顾清澜!
“放手。”吴真的声音奶奶的,语气却异常坚定。
少年旋即放了对她的束缚。
其实在吴真落泪的那一刻,顾清澜就后悔了,不就是一株树么,小姑娘想扎多少下,就扎多少下……
他只是不想让她长成一个骄横跋扈的人,只是他想让她懂得去尊重生命而不是肆意折磨。
可小姑娘那时的眼神,就似乎他做了一件完全不被原谅的事情。
那一瞬间,他从心底冒出一丝恐惧,这段时间以来,被小姑娘黏着、亲热着,看她奶声奶气地安抚他,扑着小步子给他端糖水,其实他很开心,从未有过的开心。
他也嫉妒过季师如,被这个骄纵任性的小小千金依赖着崇拜着,如果有一天,她能够用这种眼神看他,他能成为她信任依赖的兄长,那该多幸运。
他后悔了,不该用那种语气,去对她说话。
毕竟她和楚维之,只是为了给他做|爱喝的糖水,是他没有处理好这件事,不该去指责她……她还小,没有是非观念……
这样想着,一个粉拳落到了他的胸膛,正中伤口刚刚结痂的部分。
反应过来时,女孩像疯了一般,又啃又抓又咬,不停地攻击他。
不停打,还不停哭,眼泪珠子像不断线的珠帘一样往下掉。
“刚刚是师兄不对,不该说你。”顾清澜对这些微小的攻击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只是摸了摸她的头毛。
吴真心里苦啊,压根就不是说了什么的问题,而是浇水啊,这人是手贱么,干嘛要手贱地给这株树浇水啊啊啊啊啊……
这样想着,吴真一低头,对着那胳膊的伤处,狠狠一咬。
奶奶个熊,沃日你麻痹的顾清澜。
由于方才妖力的攻击,吴真的体力再也维持不下去,双眼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