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份排版很规整的病例档案,在所有的医院里都随处可见,唯一稍稍有些不常见的是,这份病例的标头,是一家精神病研究所。
其患者的名字,也正是“陈笑”。
宋璇皱了下眉头......
照片上的男人,虽然脸型一样,但是给人的感觉,和现在的陈笑简直是天壤之别。就像是同一双袜子,穿在一个有洁癖的女人脚上,和穿在一个几个月没洗澡的流浪汉脚上,就算是抛去味道,只用看的,也能分辨出二者之间的诧异。
当然,她疑惑归疑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拖沓。直接略过第一页,翻到了基本信息。
就像是其他病历档案一样,翻开扉页标头和患者的一寸照片,就是病人的年龄,家庭住址之类的信息了。
陈笑
31岁
k市xx区xx街道
剩下还有一些身高体重之类的数值,看上去和现在没有太大的变化
而最下方的入院日期,是四年前。
宋璇皱了皱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是却没有明说,紧接着,她又翻开了档案的正文部分,读了起来。
由于是精神病研究所的档案,所以除去患者本有的病症描述之外,还有一段比较详细的生平经历的介绍。
也就是说,在这洋洋洒洒的几十万字水文中,陈笑的“身世”,第一次进入了我们的视线,
......
......
就好像一个三流肥皂剧一样,开头的几句话,就上演了一段悲情的戏码,在陈笑3岁时,一家三口在一次旅行中发生了车祸,父母当场身亡,而陈笑由于儿童座椅的原因,很幸运的活了下来。
由于没有其他的亲属,所以陈笑也顺理成章的,被寄托于市区内的孤儿院内,
可能是由于车祸时的脑部撞击,或者是他本来脑子就不怎么正常,总之,随着年龄的增长,陈笑开始表现出一些异于常人的行为。
易怒,莫名其妙的恐慌,喜欢独处,在人群中会自己寻找假想敌,甚至出现过毫无缘由的狂躁,攻击性行为,而且愈演愈烈,终于,在他13岁的一年,再一次午饭时将筷子戳进了一位女生的耳孔后,孤儿院不得不申请将这个孤僻怪异的孩子转移到医院治疗。
在这些简报之下,还贴着一张明显已经很有年头的照片。
上面是一个十几岁的消瘦男孩,头发稀疏,颧骨很高,脸颊深陷的像是已经凹进了口腔里,照片上的他正低着头,视线阴冷的盯着前方,暴躁,不安,像是一个没有被文明驯化的动物,对一切都充满了畏惧和攻击性。
这个人......就是当年的陈笑......?
宋璇微微的犹豫了一下,她的视线在照片上停留了一秒钟,就翻过这一页。
接下来,就是陈笑的病例部分。
从那些繁长又充斥着专业性名词的文字中,宋璇的大概捋清了之后的经过。
陈笑在13岁第一次踏入医院后,就被诊断还有间歇性狂躁症,结合之前的表现,这个诊断几乎是没有任何异议的。所以这个消瘦不堪的孩子又被贴上了“危险”的标签,被送往精神病院进行治疗。
而结果大家也都想象到了,不但原本的狂躁症没有好转,臆想,自闭,精神分裂,重度强迫症,迫害妄想......总之,在书本上能翻到的精神类疾病几乎开始接连的出现在了这个人的身上,就像是待产的蛆虫,终于找到了一块新鲜肥硕的粪便,迫不及待的将所有的卵泡全部都种植在这块珍贵的养料之上,而陈笑也如同一个精神黑洞,将所有的病症全盘接受,并且将这些都滋养的出奇的茁壮。
又一个终于,在一次恶性伤人事件后......陈笑被判定为没有任何医疗价值的绝对重症患者,随后就被转移到了k市郊区的一间重症精神病研究中心,并被关进了封闭式的单人病房。
对照一下病例的日期,正好也是四年前,那么很容易就能想到,在封页上的那张照片,应该就是在刚刚转移进单人病房前,所留下的了。
此时,陈笑25岁......也就是说只要不出以外,陈笑就将在这个单人病房里,伴随着每天的舒服衣和镇静剂,一直呆到死亡为止。
宋璇继续的翻阅下去,四年的病历记录很长,但是大都千篇一律,这很容易理解,毕竟一个已经在治疗领域宣判了死刑的病人,不会有人想去真正的去记录他每天的病情变化。
最后,这份单调的病例最终截止日期,是6个月前。一个鲜红的的印章被印在了病例的下方。
当然了......宋璇知道,在这一天,陈笑是以一名“志愿者”的身份,被带往了一做城郊的“阳光孤儿院”......
再之后的事情不用多说,大家也都知道了。
宋璇合上了病历档案,阅读这些文字,其实也只用了10分钟左右的时间,这时,宋璇稍稍的整理了一下思路,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便对着白熊问了句:“所以说,你查到了什么?”
白熊还是保持着刚刚的坐姿:“我什么都查到了......”
“什么都查到了?”
“是的......从他3岁时的那场交通事故的交通备案,还有他父母的销户记录,再到陈笑所寄托的孤儿院的一切痕迹,他每次转院的治疗费用,药品使用清单。
连他捡到了玻璃被风吹过后打碎,卫生员又粗心遗留下来的一块小玻璃片,将自己嘴角划开的监视录像都查到了,
更别说那些车祸的存底,他孤儿院的同期孩子,他第一个伤害的那个女孩,他的经治医生,被他咬伤的可怜家伙,他们的社会、人际关系。他父母生前的工作,朋友,交际圈子......总之,关于他的一切我都查到了......
没有任何的疑点,也没有什么缺失,不论从什么时间,什么人物,什么事件入手,每一个环节都能对应上,如果我继续查下去,甚至能查出10年前他的主治医师全年的每一笔灰色收入的来源,和来源的来源。就像是......”
“就像是他的一生都完完整整的摆在那一样。”宋璇淡淡的接过了话头。
“是的,这些太真实了,真实的就像是......这些都是真实的一样。”白熊也顺着说道,虽然这是个很别扭的句子,但是两人都明白这里的意思。
......
宋璇沉默了一小会,之后抬起头......:“那陈笑呢......他......也在查,对么?”
在她话音落下之前,白熊就点了点头,他好像是想耸一下肩膀,但是他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所以看上去像是原地哆嗦了一下一样。
“当然,虽然他没有留下一丁点痕迹,但是他肯定已经全都查过了!”说着,他抓起了病例,直接将封页上得那个照片扣了下来,摆在面前:“那小子每天像是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但是我敢肯定,他查的比我们早,而且已经查到了比我们还要深的地方......”
“所以......”
“所以,基金会是不是也已经注意到了他在查,那么他查到的东西,包括我们查到的东西,会不会都是“饵”......”
说着,白熊厚实的手掌轻轻一握,
“那一瞬间,自己真的看错了么?”白熊想到,却不知想的是哪一个瞬间
当他的手掌再次张开时,照片的褶皱已经满布在陈笑的脸上,将其勾勒的扭曲不堪
就像是那天,在“k市异常生物研究区”内,监控画面中那个在一片疯魔之中踮着脚,偏偏起舞的
......
......
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