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岭群盗携带了大批雄鸡进山盗墓公鸡和蜈蚣是天生的死对头古墓地宫里大大小小的蜈蚣开始先是没命地躲藏后来都忍受不住鸡鸣杂乱纷纷出去以性命相搏拼个同归于尽却正落入搬山道人生克制化的圈套之中劫后余生的也只有那条六翅蜈蚣以及一些惊得肝胆俱裂的蜈蚣崽子。
瓶山里的大群蜈蚣已死了十之藏在丹井死人堆里的这条三寸蜈蚣更是被山中鸡鸣惊得三尸神乱跳它没头没脑地在干尸骷髅的眼鼻耳口里钻进钻出不肯有一刻安宁偏巧就钻进了诈死的鹧鸪哨嘴里。
鹧鸪哨虽是胆智群但万一惊动了那条打不死砸不烂的六翅蜈蚣在丹井里必定是死路一条可任由这条小蜈蚣游进口中也是眼睁睁地等死他只好将心一横堪堪等那蜈蚣爬到嘴边两条触须刚碰到舌头他便稍一抬头猛地张开牙关咬去竟一口将这三寸多长的蜈蚣咬做两半。
鹧鸪哨的劲力拿捏得恰到好处这一口咬得隐声避息只听喀的一声轻响。可被咬掉的那颗蜈蚣头虽然与身体分离却没有当即死掉在他口中又挣扎了两下腭牙触须尽皆张开方才不动了。
鹧鸪哨感觉到舌尖牙床麻自知蜈蚣临死之际吐出毒来。虽然蜈蚣并没咬破口腔其毒还不至于融化血肉但含了毒素在嘴里终究不是办法急忙侧头将蜈蚣脑袋和一口浓血吐在尸骨堆里可口舌间的麻意兀自未消不免暗自心惊定是已经中毒无疑了。
不料鹧鸪哨刚刚出如此轻微的一点动静却惊动了那条六翅蜈蚣。它正在药石膏芝堆里摩擦身上的伤口也不知那些药散的原料都是些什么珍异之物竟有止血生肌的奇效妙验只见那蜈蚣抖甲振翅地翻动身体蹭得满身都是药粉身上筛子般的伤口就随即愈合凝结起来。它似乎察觉到了丹井中的动静猛地扭转身子腭口触须一阵乱摇便攒动着脚爪到了死人堆上爬了过来。
鹧鸪哨正自愁中了蜈蚣毒忽听角落中的六翅蜈蚣迅爬了过来心想这可真是浓霜偏打无根草祸来只奔福轻人。花灵和老洋人都已死在了瓶山想不到现在自己也是在劫难逃原来搬山道人竟是绝在此地
但鹧鸪哨很快镇定下来他屏住呼吸手中轻轻摸到一根死人的臂骨臂骨一端折断了颇为锐利恰好能当成一条如刺的骨锥心里打定了主意既然诈死就诈到底给它来个你不动我我不动你真要被那六翅蜈蚣在死人堆里翻将出来拼着一死也要将这条背骨刺进它的脑门子里。
鹧鸪哨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伏在死人堆里一动不动偷眼看去只见那条大蜈蚣在起伏的尸棺堆上一阵攒行竟是奔着丹井的另一边去了。他心中一动暗道:又搞什么古怪如今只好以不变应万变且冷眼看它看它究竟想做什么再做道理。
却见那蜈蚣爬到一口描彩嵌金的漆棺之前忽然停了下来蜷起身子张开腭口对着漆棺一阵张牙舞爪般地蠕动。鹧鸪哨越看越奇借着丹井里上繁星般的灯光可以窥见那口硕大的漆棺上彩绘尚存是数位体态婀娜的古装女子身处祥云宫阙之间弹拨吹抚着琵琶琴箫看来都是天上的仙子绝非人间气象。
古时棺椁上经常绘有镶金缀彩的仙人图用来寄托棺中死者在冥冥之中的归宿。这口漆棺也不知出自哪朝哪代的巧匠之手仙女们的神态惟妙惟俏画中意境格外传神令人一见之下竟不由自主地产生出聆听到仙宫中仙乐的尘脱俗之感。
那六翅蜈蚣在漆棺前盘旋游走了好几圈久久不肯离去似乎是在膜拜画中的仙子。忽地里从蜈蚣口中吐出一枚龙眼大小的红丸鲜红胜血外边隐隐有层光晕包裹着被蜈蚣吐出来又吸进去反反复复地舞弄不休。
鹧鸪哨忽见蜈蚣吐纳红丸心中也是不胜惊诧又闻到丹井里忽然异香扑鼻心中不禁一阵毛。原来这六翅蜈蚣果然是外伤愈合了便吞吐内丹给自己治疗内伤。不管是什么生灵体内结出内丹在山间吐纳之际都只会在子午相交阴阳分晓的时辰。
鹧鸪哨心底明白这世上的万事万物都是大道里的定数具有阴阳两极正所谓是造化使然阴阳一理不管什么生灵事物有其生必有其灭只有存在于虚无缥缈传说里的神仙才能证得大道彻底脱了生死轮回。
不论是人还是其他生灵一旦生在世上免不了受生老病死之苦所以自古就多有那抛弃家业亲人终其一生求仙炼丹的只为飞升羽化金身成仙长生不老与天地日月同生共存这种念头可能是出于对大自然残酷规律的恐惧。
其实不仅人类有这种恐惧世上其余的生灵也同样贪生惧死妄图窥破天机得成大道。在千年万载之下这诸多生灵寻求长生的办法也无外乎是内外两丹外丹是药汞金石烧炼而出而内丹就显得更为神秘了其中有阴阳采补的还有炼气吐纳的。
单说这炼气之途实则是通过吞吐日月精华在体内养出内丹其中法门之多数不胜数而且繁杂奥妙难以尽表不过大多都是唬人的伎俩无论是天地间的哪种生灵如果不遇到极特殊的机缘绝难有所成就。反倒是牛马猪羊一类的牲畜蠢物却往往会在不知不觉之间生出接近内丹的牛黄狗宝一类结石只因它们远比其他生灵更加没有杂念。不过也正因为它们都是蠢物体内有了丹也难以自知更不会吐纳修炼最后全都便宜了宰杀猪羊的屠户。庖驴解牛的时候执刀的屠夫一旦从牲口内脏里捡得牛黄驴宝之物再卖给收购药材之辈便能从中得到一笔横财。
从秦汉之时开始就有这么一家修筑坎离的内丹术男女都有习它的其实就是根据牛生黄狗结宝的原理而来。这套丹法认为世间生灵之所以脱不开生老病死是因为体内都有一个筋结司掌着生命寿数可以通过吞吐日月精华把此肉筋化为真胆等到形炼圆满了就可以脱出生死轮回修成大罗金仙。这门吐纳的气功流传了几千年也确实有极个别的人炼出来了炼到最后能在丹田里结出血丹但该他们死的还是死了活过百岁的似乎也是没有死后成没成神仙就不好说了。
想不到那六翅蜈蚣潜藏在丹宫药井里多年吞服了地宫里残余的丹头竟然也炼出了红丸般的内丹看它的举动像是要在丹井里吐纳几个来回攒足了精力再出去和怒晴鸡相斗。
鹧鸪哨心念猛地一动心想这红丸乃是六翅蜈蚣的性命所在它全身精气都聚在其中现在机不可失何不冒死夺丹否则它吞回红丸还不知什么时候再吐出来那时若不将其粉身碎骨绝难将其置之死地。
鹧鸪哨觉得舌尖知觉渐失知道再有片刻犹豫自己必然毒气攻心到那时只能眼睁睁看着六翅蜈蚣飞上丹井了。于是再不多想看准时机趁那蜈蚣背过身去吐出红丸之际迅推开遮在自己身上的干尸从死人堆里纵身跃起抬脚便将一个骷髅头踢向六翅蜈蚣。
这一招是声东击西他踢出去的这颗骷髅呼的一声从六翅蜈蚣头顶惊过重重撞在了井壁上摔成碎片。突如其来的动静果然惊得那大蜈蚣全身一颤一股丹气断绝正吸在半空的那枚红丸当即就落在了一面漆黑的棺材盖子上滴溜溜地打着转。
鹧鸪哨乾坤一掷踢出骷髅头的同时身体也立刻弹了出去快得如同足不点地一般那蜈蚣丹落地之际他已几个起落冲到了近前还不等红丸从棺板上滚落就被他一哈腰抄在了手中。
那六翅蜈蚣视此丹如同性命但重伤之余也成了惊弓之鸟被撞在井壁上的头骨吓得不轻稍一分神竟将红丸落在地上赶紧鞠着腰掉过头气想要立刻吸了红丸藏纳入体。岂知就在这么瞬息之间内丹就被人盗了去它急得起狂来全身须爪攒动对着鹧鸪哨便扑。
鹧鸪哨刚一俯身抓得红丸在手脚下并没有分毫停留借着惯性继续向前奔出同时将地上的棺板向后揭起正拦在六翅蜈蚣身前。
待那蜈蚣拨开腐朽的棺材盖子鹧鸪哨已在丹井中兜了半个圈子斜刺里奔向井底中部的青铜丹炉。他深知纵然身法再快也绝难在铁桶般的深井里同那六翅蜈蚣周旋唯有寻个所在避其锋芒。蜈蚣失了内丹就活不过一时三刻奔逃中放眼一看也只有那个丹炉是一个容身的绝佳去处。
鹧鸪哨无暇回视身后的蜈蚣追到了什么地方提着一口气径投丹炉而去他一步六尺两步就是一丈二身形晃动之间几步就蹿到了炉前当下扯开一字马使个魁星踢斗用脚力将青铜丹炉两百余斤重的盖子朝天顶开一条缝隙也就是刚可容人他便腾空一个侧翻凌空从丹炉盖子的缝隙里滚入炉内。
猛听铜炉盖子咣当一声落下紧跟着就听六翅蜈蚣扑到了青铜丹炉上猛然撞出一声闷响这一切都只生在电光石火的瞬间鹧鸪哨翻身躲进丹炉身子还没等落到底碰到炉壁就听头上丹炉关闭与那蜈蚣追上来撞击丹炉的响声同时传来。
青铜丹炉的炉腹内格外拢音撞击铜钟似的声响在耳边嗡嗡嗡来回轰鸣不绝。鹧鸪哨急忙张口捂耳这时就听丹炉外百足抓挠铜皮出一阵阵嘁哧喀嚓乱响任凭他如何紧紧捂住耳朵那密密麻麻的声音却似无遮无拦硬往他脑袋里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