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深夜的回家路上,爆发模式在途中就解除了……
咚,啪!我忍不住双手着地,当场跪了下来。
自、自己做过的事情实在太恐怖了。
居然在黑道面前摆架子,还摸了组长的头。
(到底是在搞什么啊……爆发金次!)
因为爆发模式时的体验多半都缺乏现实感的关系,所以在事后,这边的我都会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然而那些事情偏偏都是发生在现实之中。那边的我就是曾经打倒过德古拉伯爵、徒手偏移导弹、光拿着手枪跟短刀就闯进一艘核能潜艇之中啊。话说,这些事情能不能全都当成是在梦里发生的啊?
然而,梦醒结局是最让人讨厌的了。我的命运之神想必也不会愿意写出这样的结局吧?
到头来,我明明决心要成为一名普通人,而离开了武侦高中……
可是却在退学后十天左右,就跟黑道吃过饭啦。
菊代绝对会继续缠着我的。她最后让我看到的眼神,就是那种眼神啊。
我该怎么办?爆发模式解除之后的我,根本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
而且现在的我比平常还要废。因为在爆发完后本来就会变得想睡觉,或是有种全身无力的感觉。
(明天好想跷课啊……)
但是,我现在也不能像之前在侦探科一样,送理子游戏,叫她用声带模拟帮我答覆点名。在一般学校,我唯一可取的地方就只有出席率而已了啊。不去不行。
就在我发挥不屈不挠的斗志,想要站起身子……却像只刚出生的小马一样,抖着双脚的时候……
「远山家的,趴在那种地方,也不会有钱掉在地上呀。」
从电线杆上,传来像幼稚围儿童的声音。
我不禁抬头看了一下——又「唰!」地立刻移开视线,当作没看到了。
「别装作没看见呀!」
轻轻一跳,让迷你又迷你的裙子完全敞开来(因为我没在看,所以是猜测),在我眼前落地的——正是玉藻。是只人类狐狸,或者应该说是狐狸人类。
拜、拜托……饶了我吧……
我现在正努力挣扎着,想要活在正常人的世界里啊!
「汝跑出驱鬼结界之外,究竟在做何事?远山武士们的行动从以前就老是教人费解呀。」
我只好无奈地站起身子,直视眼前歪着脑袋的玉藻……也就是眼前的现实。
顺道一提,我刚才之所以会把视线移开,一方面也是因为这家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穿着一套裙子莫名短的幼稚园服装。
我是没有确认她背后的状况啦,但是她这衣服不会因为尾巴的关系而让内裤全被看光光吗?
「如何?咱穿这衣服,看起来就像普通的幼女了吧?」
一转。
呜哇!她竟然原地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
而我刚才在担心的屁股部分——多亏有身高差距的关系,在角度上我没看到。真是万幸。
「什么幼女……你明明就已经八百岁以上了……」
在附耳帽中真的在动的狐狸耳朵,以及刚才微微动了一下的狐狸尾巴——就算这些我都让她个一亿兆万步,当作没看到——玉藻的样子看起来还是很奇怪。
虽然我知道她是在装成一名幼稚园儿童,可是她本身的外表年龄却看起来像七、八岁左右。
也就是说,要解释起来的话就是幼稚园留级了。
不过我自己恐怕会高中留级,因此也没资格说别人啦。
要让玉藻潜入人类社会的话,我是不是应该要买别的衣服给她穿呢……可是一个高中男生跑去买小女孩的衣服,一定会被通报的啊。会因为未来有可能诱拐女童的嫌疑,而遭到警察关注的。
我哪能让自己变得比现在更受到关注啊!我看还是别管她了吧,不关我的事。
「那么,在这深夜时分,汝究竟在做何事?」
玉藻一脸疑惑地用她圆滚滚的狐狸眼睛抬头看着我……
「……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只好老实回答她了。
玉藻背着一个像小学生书包的赛钱箱,一副理所当然地跟在我后面。
仔细想想,现在这状况看起来,就像是我让一名小学女生穿上「幼稚园服」这种罪孽深重的角色扮演服,然后走在外面一样啊。而且还是在深夜。
因此我努力避开路上的行人,偷偷摸摸地回到家后……
在玄关,我看到了蕾姬的鞋子。看来我们在补习班分头之后,她平安回到家了。
「远山家的,来净身吧。汝之所以会如此不幸,或许是因为恶灵附身的关系。就让咱来帮汝净一净吧。」
驱逐恶灵?你是说你要把自己驱逐掉吗?在物理原理上不可能吧?
话说……
「呃、等等喔……!」
我居然带一个小女孩回家,要是被爷爷发现的话,他可是会跳过军法会议,直接枪毙我啊——
然而玉藻却是一脸愉悦地踏着轻快的脚步,走向浴室的方向。
(她说净身,原来是要洗澡啊……!)
这么说来,粉雪好像也有说过类似的神道用语呢。
于是,我还来不及先向蕾姬报告我从补习班出来之后的事情——就不得不追在玉藻的后面,直接跑向浴室去了。
「现代的衣物实在难脱呢。」
「……呜……!」
当我赶到时,玉藻大人「嘿咻、嘿咻」地……已经全身半裸了……!
虽然她身上还穿着一条足以抢走平贺文同学风采的小鬼内裤,但是她紧接着就,唰——
(真、真的脱了……!****!)
要是现在被爷爷或奶奶撞见的话,我可是要吃上一顿必杀奥义全餐了啊。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就在我从脱衣室倒退着步伐,回到走廊上的时候……
「快点!别拖拖拉拉的!总要个人负责帮咱洗吧!」
「别、别叫得那么大声啊……!」
从屋内的气息上来判断,应该大家都已经睡了。但要是有人被吵醒的话……远山金次就玩完啦……
看来这天外飞来一笔的洗澡事件,我、我也只能跳下去啦。
该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天真是我的倒楣日啊。话说,之前是不是也有过过这种倒楣日啊?我的倒楣日还真多。
就在我臭着一张脸,跟着把衣服脱掉的时候……
「远山家的,让咱骑汝的肩膀,咱要拿那个新的香皂。」
洗衣板平原肚的玉藻宛如在拍打翅膀一样甩动着尾巴,一跳一跳地想要拿放在高处的牛奶香皂。
「当别人家的肥皂不用钱啊……你用艾马基的犬用沐浴乳就够了啦。」
我一边嘀咕着,一边帮她拿了肥皂。
话说,我哪能让一个全身光溜溜的小女孩骑在我肩膀上啊。
而且还是在洗澡前,卫生上也有问题吧?
话、话说回来……她是打算要我帮她洗吗?洗这个迷你身体?她刚才好像说过什么要我负责帮她洗之类的。
虽然我因为没有恋童癖,所以在爆发模式上我想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她全身****叫我帮她洗身体,我还是没有自信啊。
(就算再怎么小只,玉藻的外型好歹也是个女的啊……!)
这下不是比刚才跟黑道吃饭时还要危险了吗……而且还这么唐突!
我的命运之神到底是在想什么啊?是白痴吗!
然而,要是让一个脱光光的小女孩在这边大吵大闹的话,我也很困扰。那样会害我变得比黑道还要早被逮捕啊。而且「武侦三倍刑」的规矩会让我确定有罪,别说是学校了,我搞不好要在少年监狱过日子啦。
这场洗澡事件——我进也地狱、退也地狱……
就在我姑且用毛巾遮住自己的前面,「喀啦啦」地拉开浴室的雾玻璃拉门后……哦……?
因为水蒸气的关系,让我看不清楚前方啦。深感幸运的是,玉藻的身体也看起来很模糊呢。
「……」
这应该是有人热水开着没关吧?
唉,真是太浪费了。
咱们家的浴室虽然很大,但可不是公共澡堂啊。
「……」
就在我想着这些事情逃避现实的时候……
「——看来是白操心了。」
在浓雾之中,从桧木浴缸的方向忽然传来蕾姬的声音,让我逃避现实的想法彻底被击得粉碎了。
因为刚才我完全感受不到什么气息,害我到踏入浴室之前都没发现到……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啦……
「哦哦,璃巫女的蕾姬也在呀?」
玉藻大人说着一句有点让我听不懂的话,同时用尾巴挥散水蒸气——
于是跟幼女一起进到浴室的我,就看到嘴巴微微凹成「へ」字型的……蕾姬,竟然就在浴缸里。
当然,这位矢田小薄荷,也是****……
在浴池中微微泛红的香肩上,闪耀着衬托出入浴艳姿的水滴。
我现在真的超想开溜的。但是只要玉藻在这里,我如果跑出去她就会大吵,然后害我变成前科犯啊。
于是我只好用我这颗连爆发模式都还没发动的脑袋,像玩解谜游戏一样思考着现场三个人各自的最佳位置与要做的事。
紧接着,我立刻灵光一闪。
(快啊,金次!现在这脑袋的速度,搞不好已经进入轻微爆发啦……!)
我赶紧从玉藻手上抢过洗澡盆,唰!沙沙沙——!
和用我以前为了对抗莫名其妙会闯入浴室的白雪与理子,而开发出来的高速洗体术,瞬间就把身体洗完了。
因为这是一种不只用到双手,甚至连双脚都同时用肥皂洗身体的招式,动作上连我自己都觉得很恶心。玉藻跟蕾姬也当场傻住了。拜托你们别管我啦——
我快速连头发都洗完之后,走向浴缸的方向……
「蕾、蕾姬,出去,帮玉藻洗澡!」
紧闭起眼睛,战战兢兢地背对着她,泡浸浴池中。
结果,也许是她觉得我实在太失礼了,或是对于我把****的玉藻带来的事情感到愤怒……出了浴缸的蕾姬就「咚!」地敲了一下我进入冥想状态而毫无防备的头。
不过……她这一敲完全没有力道。而是温柔得像在说「还好你没事」一样。
自从退学之后,我就发现蕾姬的言行动作越来越有身为人类的感觉了。
虽然说,她现在一定也还是几乎面无表情啦。
大概是因为已经很习惯帮动物洗澡了,蕾姬在一片水蒸气中熟练地帮玉藻刷着身体。
不过话说回来,当玉藻在被刷着尾巴的时候,对我说的那句「真不愧是远山家的,不仅是绋巫女,连璃巫女都成为汝的女人啦?」我该从哪一点吐槽起才好啊?
「什么璃巫女啦?」
「就是指我。」蕾姬说。
「呃,我是多少猜到了啦,可是……原来你是巫女小姐啊?」
「我在故乡扮演的角色,在日本是那样称呼的。虽然我现在已经辞退了,可是风对于我的辞意依然还是在保留的状态。」
……风……吗?我一直觉得那只是蕾姬的妄想,不过总觉得……那似乎是跟色金有关的用语呢。而且还是跟一种叫「璃璃色金」的色金有关。
这是我不擅长的话题啊,我还是不要问得太深入,就当作不关我的事好了。
「绋巫女、琉巫女、璃巫女,色金巫女总共有三种类呀。」玉藻说。
琉巫女小姐,拜托你千万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啊。光是白雪跟蕾姬就够我受的了。请你绝对不要出现啊,绝对!
「……说简单点,即蕾姬是与白雪类似的巫女,只是接触的色金不同罢了。」
「啊啊,够了,别说了。那种话你等以后再说,想讲话就讲点别的事吧。」
今天自从遇上里昂之后,我就老是遇到一堆会削弱我精神的事情啊。
要是继续让我不擅长的话题消耗我的精神,我搞不好会当场昏倒在浴缸里也不一定。
「唔……确实,毕竟远山一族只要负责战斗便足够了。」
那就不要把帮你洗身体的责任也推到我身上嘛。
「讲别的事情嘛……是了,关于极东战役,师团·眷属之间的战斗——」
拜托你住嘴!我的生命值已经降到零了啊!
「咱收到欧洲来的联络,说是梅雅从罗马梵蒂冈出击,在柏林与厄水魔女卡羯打了一仗。然而,双方难分高下——最后都回到各自的据点后,自由石匠便从伦敦派遣了歼魔士到德意志,打算攻击在战斗中消耗了实力的卡羯。目前正在搜索当中。」
怎么觉得听起来像什么画阵地、摆棋子的棋盘游戏啊。
要是画一张欧洲地图,设计成一款游戏的话,搞不好会热销呢。
就在我如此事不关己地听着这些话的时候,玉藻瞄了我一眼。
「若是能用的人手减少的话,对方应当迟早会来向东京请求支援才是。」
「……别看我。我不去,绝对不去。谁要去海外啦。」
但是……我越是说着「绝对、绝对」地拒绝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种魔咒会让它成真啊。
所以我还是不要继续说下去好了。
另外,关于壳金——就是夏洛克射进亚莉亚心脏附近的那颗绋弹的外壳——要是我们没有在几年之内从眷属那帮人手中抢回来的话,亚莉亚就会变成叫什么「绋绋神」的破坏神了是吧?虽然这事情我到现在还是不怎么相信啦。不过要是亚莉亚那本身就已经够严重的凶暴个性又再升级的话,她光是跟我抢个电影频道搞不好就会毁了地球呢。
为了世界上的人们,这一点我还是必须要想想办法才行。
「哎呀,毕竟夏洛克把绋弹射进亚莉亚体内的事情,跟我也有点关系……壳金的事情我还是要想办法解决啊。」
「关于那个壳金,咱有感受到其中一枚从上海来到东京了。恐怕,是蓝帮。」
呜哇……
这棋盘游戏,跟我也有关系啊。
「……我有点在意。玉藻,你那种像探知能力一样的东西——在眷属当中也有人会吗?」
「这是任何人都有的能力。比方在黑暗之中,汝也应该能感受到有人在同一间房间里吧?鸟或鱼之类的动物,在这方面的能力比人类灵敏。而像咱这种妖,即更强罢了。」
「也就是说,如果眷属之中有像你一样的妖怪系人物……我们的行动对方也全都知道就是了?」
「应当如此想没有错。蓝帮之所以会在这个时间点做出行动,或许就是因为巴斯克维尔的大将离开了驱鬼结界的关系。」
什么大将……拜托你把我降格成二等兵之类的吧。
不过总而言之,在超人棋盘游戏「极东战役」中,我也是亚洲棋局的其中一枚棋子就是了。
(唉……我好想快点变成人类啊……)
话说,在这方面我果然也一点都没变成普通人嘛。
后来,玉藻表演了一段「踩到肥皂栽进浴缸」这种现代轻小说作品都已经很难见到的传统技艺,当场沉到浴缸里昏倒了。要是有神明在咱们家挂掉的话,谁也不知道会遭到什么天谴,因此我只好跟蕾姬合力将她拉出浴缸,我的手不知道是抓到了她什么器官,拉起来一看才发现是尾巴……玉藻的背面朝着我,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一想到如果正面的话,我的背脊都感到一阵凉了。要是我因为玉藻而爆发的话,我可就要切腹自杀啦,而且还要委托科学剑客金女帮我砍头勒。
就这样——
我从赌上性命的洗澡事件中活了下来,时间来到深夜零时。
(累、累死我啦……)
我「啪搭」一声倒在棉被上。
本来洗澡应该是一种消除疲劳的事情才对……可是我却变得更累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跟两名女性一起去洗澡,却没有进入爆发模式。就算那多少是因为在「爆发模式刚结束后,会很难再度进入爆发模式」这样的有利条件之下,但我这份忍耐力应该还是值得自我嘉奖一下吧?
「然后勒?你什么时候才要回去?」
我对着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套武侦高中实习生用水手服穿上、擅自从咱们家冰箱拿出牛奶、跪坐到我的棉被旁边咕噜咕噜喝起来的玉藻如此一问后……
「噗哈,咱暂时都会留在这里。就附在汝身上,做汝的保镖吧。」
玉藻吐着满是奶味的气息说着。我看就算我叫她不要附身,她也依然会附在我身上吧?
「那你就变成五线彩球……」
我话说到一半,又住嘴了……
拿着一颗五线彩球到学校,也未免太标新立异了吧?
我现在在学校已经觉得找不到容身之处了,要是我做出那种事,大家真的就会躲我躲得远远的啦。
「……不对,变成什么不显眼的道具吧。那样我就带着你走。」
「不显眼的东西?唔——」
也不管尾巴弯成「?」字形陷入沉思的玉藻,我总算可以睡着了。
虽然最近一阵子我都睡不太好,不过在爆发完之后就会变得很困,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话说回来,明天……
我到底应该拿什么脸去学校才好?
在补习班前的那场私斗,可是有被我们学校的人看到啊。
至少在警察赶到之前,有复数的目击者看到我跟里昂在打架的画面。那不是可以一一封嘴的人数,而且萌也是从头到尾都有看到。
我想……我应该会被大家害怕、讨厌吧?这很确定了,
那样一来的话,状况会变得比至今为止被大家装作没看到的时候还要难受。
从明天开始,我在那间学校究竟该怎么活下去啊……?
「——金次同学,再不起床的话,会迟到的。」
当我被人肉闹钟蕾姬叫醒后……
怎么觉得、被窝里好温暖?
「?」
我感到疑惑地摸了一下……这、这是……!
赶紧把棉被掀开一看,果不其然——玉藻就在我的被子里呼呼大睡着。
而且,还把我当成了抱枕。
蕾姬看到这一幕,刹那间露出让人毛骨悚然的表情后……
「……真不愧是老哥,那种毫无节制的态度,太强大了。我尊敬你。」
从室外走廊的方向传来读着远山家书卷的GⅢ如此一句话。
「不、不对,这不是什么诱拐或是什么的……!」
于是我赶紧把「呼呀?」地说着梦话的玉藻拨开,对GⅢ解释。结果他——
「——那家伙可是神啊,货真价实的神。是我那里九九藻的上位神。老哥你居然连神都收为部下啦?」
什、什么神啦,这东西能叫神的话,我就当个无神论者了啦。
「这家伙不是我的什么部下……痛痛痛痛!喂!玉藻!你做什么!」
「豆皮寿司。」
我给睡昏头咬住我手的玉藻重重捶了一拳,才总算把她甩开了。
这、这犬齿也太利了吧?简直跟亚莉亚有得拚啊。
就这样,我因为一大早被狙击手、神、人工天才纠缠的关系,结果真的稍微迟到了。
在学校——还会有我的座位吗?
见到我打架的那些学生们,会不会发起「排斥金次运动」,让我的书桌就此消失了?
我担心地从走廊偷窥了一下教室中,似乎早晨班会已经开始了。
我的书桌还在,可是……嗯?旁边看不到萌的身影。是缺席吗?
看来她从幼稚园以来的全勤纪录,这下中断啦。
(呃,现在不是去担心别人的时候啊……)
于是,我战战兢兢地轻轻拉开教室的后门,悄悄进到里面……
「……对不起,我迟到了。」
就在我的脚步踏进教室的瞬间,大家都把头转过来了。
接着,同学们一看到我,不但没有发出尖叫,还「哗——!」地露出笑脸,开始为我喝采起来。
「……???」
正当我一脸疑惑的时候,几名体育会系(注3系指宛如体育性社团的社员般(不一定真的有参加社团),喜爱热血与汗水、崇尚学长学弟制、重视同伴关系的人。)的男生们首先站起身子——带着仿佛要抛举我的气势把我包围起来,眼神中带着光彩对我说道。
「远山,你超强的!听说你昨天干掉了一个超壮的流氓?」
「……呃、不,那是偶然……偶然身体扭打在一起,然后对方不小心跌倒而已。」
「我有亲眼看到,才不是那么一回事!你是不是有在练拳击啊?」
那是对方啦。
「我从来没见过那种招式!你该不会是什么忍者的后代吧?」
那是我战妹风魔啦。
「不、我……呃……」
从四面八方连番受到热烈提问的我——
不知不觉间,就被其他的男生们,甚至是女生们团团包围起来,不断接受着喝采。
这状况实在太出乎我的预料了,害我只能像个可疑人物一样东张西望着。
(话说,我是不是害班会被中断啦——)
我赶紧转头看向讲台上的金刚,却看到金刚露出一脸「没关系没关系」的表情。
这下我才终于明白了……
(……啊啊……)
原来是这样。
原来在这所学校中——
会感到无聊的人,不是只有我而已啊。
其实,大家每天都过得很无趣。
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就只是过着和平的日子,让大家的内心都在渴望着刺激的感觉啊。
而我就在这个时候,击退了那个一看就觉得是坏蛋的里昂——
套句亚莉亚的说法,就是为平淡的世界开了一个洞啊。
后来,每到下课时间,我就不断被大家询问着「你肌肉很强吗?」「远山你打败的那家伙,听说是落魄拳击手啊。」「你的流派是什么?」之类的问题……
而我则是尽可能用简短的字句分别回答「也还好啦。」「我知道。」「没什么特别的流派。」可是我的人气却还是一路不断飙升着。
别说是午休时间了,就连放学之后,这股「远山热潮」依然持续延烧着,甚至还有其他班级的男生、女生们远征到我的班上来……
(这、这样下去的话,我会在别的意义上没办法待在学校啦……)
就在我抱头烦恼着,连教室的门都出不去的时候……
忽然出现了一名吊儿郎当的学生,操着浓厚的卷舌音大喝一声。
「——浑蛋!别在那边烦金次哥啊!」
结果将我软禁的学生们便一哄而散了。
而「去!去!」地帮我把大家赶跑的……是整齐地穿着制服的朝青。
那也就是说,在那边的那个瘦高男子是藤木林吗?他把头发染黑,害我都认不出来啦。
「您没事吧,金次哥?今天那群家伙一定会一直来烦您的。」
「咱们快走吧。」
我虽然讨厌藤木林&朝青这对搭档,也搞不懂他们为什么会来帮我,不过——
「哦、哦哦,谢啦。」
说实话,现在他们的行动真是帮了我很大的忙,于是我就在这两人护卫之下,从教室中被解放出来了。
——他们这两个人真不愧是不良少年,居然知道这么好的藏身处。
我之前都不知道,原来比屋顶高的那栋设有大时钟的建筑物,其实也是有屋顶可以上去的。
这地方就不会有人来了。
我沿着一道很隐密的维修用铁梯爬到这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里的视野不错,于是我眺望着池袋的大厦群。而就在这时……
「过去的事情,请您全都放水流吧!真是对不起!」
「对不起!」
藤木林与朝青忽然对着我下跪磕头了。
我心里是想说:「我根本不记得我有受到什么伤害,就算你们对我道歉也……」不过看到这两个大男人对我磕头的样子……我也只能回答一句:「我知道了。」
听到我的回答而放心下来的两个人,接着便跪坐在地上,微笑地抬头看着我。
这、这是被驯服了吗……他们的眼神是在希望我就算说教也好,总之想听我说些什么话啊。
「……话说你们不是停学中吗?」
「咱们复学了的!」
什么「了的」……藤木林,你国文比我还差啊。
这跟白雪的「小金大人」一样是双重接尾词啦。
「咱们跟金次哥是在同一班的的。」
什么「的的」……唉,算了。
「其实,咱们两人本来是打算干脆退学的……可是因为金次哥在学校,所以咱们就决定要回来的。」
朝青低声说着这种话,让我忍不住「啥?」地转头看向他后——
「听到咱们这样说,金刚也超高兴的。」
藤木林又接着露出一脸笑容这样说着。
哦哦……所以您才会决定不向我追究在校外的暴力事件啦,金刚老师?
毕竟如果自己负责的班上有学生退学的话,对教师的履历上也不太好吧?
「你们回来上学……将来有什么打算啊?」
我想说可以当作参考而如此一问后——
「我想说金次哥如此用功,甚至还跑去补习,所以我也……决定用功念书,以后当个医生的!感觉会很受女生欢迎啊。」
「我打算继承老爹的工作,当一个渔夫。高中是因为我老娘叫我来读的。」
哦~……
不良少年比我还要懂得规划未来啊。
「话说,金次哥真的超强的!那个里昂虽然是东池袋高中毕业的,可是却很让人讨厌的!」
就在这位对身为同学的我用尊敬语气说话的藤木林开始吹捧我的时候——
「看来确实是那样啊。」
忽然——那个里昂就爬到屋顶上来了……!
看他身上穿着一套老旧的制服,应该是偷偷潜入母校,然后跟踪藤木林与朝青的吧?为了要找我。
藤木林与朝青都露出一脸快要吓到尿裤的表情跳了起来,而我也多少惊讶了一下。不过我还是——
「——我可不接受复仇战喔,里昂。你跟镜高组后来怎么了?」
「组织丢绝缘书给我了。」
「也就是你被破门了是吧?恭喜你啊。」
我姑且确认了一下他的外观……看起来应该是没有受到组织伤害的样子。
虽然被我踢到的鼻头上贴了一条0K绷啦。
「呃、虽然说那是组织的命令,不过……抱歉,我是来向你致歉的……」
里昂用比朝青还要低沉的声音说着,跟着打算当场向我下跪。
哦哦,他是害怕我去追杀他,所以跑来向我道歉的啊。
其实,要道歉的应该是我才对。
因为跟你打的那场架……我稍微有带一点宣泄平日压力的意思在里面啊。
「你不用这样啦。只要你不来找我的碴,我也不会主动对你出手。你自己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吧,我不会管你。」
变得有点害臊的我,单方面结束了这个话题。
于是里昂沉默了一段时间后……用一双跟藤木林他们不一样的准职业眼神看向我。
「……我说你,真的只是普通的人类吗?」
「虽然我没什么自信,不过我希望是那样。」
「拜托你收我当小弟吧。」
又来了啊……
「不要跟菊代说同样的话。我已经有弟弟了。」
我想,我应该要稍微用严肃的态度跟他们讲清楚吧?
「我对这个社会还没熟悉到可以陪你们玩你们的游戏,我还是个社会初学者啊。你们想当不良少年就自己去当,想在流氓世界打架就自己去打。要是因此被停学、被逮捕,那也是你们自己的人生。但是,不要把我也拖下去。」
我同时也看向藤木林与朝青,坚定地如此说完后……
他们三个人都乖乖地对我点点头。虽然好像有点寂寞的样子。
那样子让我也忍不住感到有点愧咎了。
我虽然对于像你们这种问题儿童、社会脱离者,在原则上是很讨厌的……
……不过,我也多少有点同情你们这些人。毕竟我也是个问题儿童啊,在之前的学校中。
但是,就算对不起你们,我还是要在这边跟你们彻底切断关系。
我并没有加入非法世界的打算啊。
「我只想要在这间学校普普通通地过下去。我正努力着要安安静静地融入社会,过着平稳的生活啊。所以要是你们把我拖进麻烦里,我会很困扰的。知道了吗?」
我再次强调之后,藤木林跟朝青就同时点了点头。你们还真有默契啊。
然而……
里昂却露出一脸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的表情。接着,点一点他的小平头。
他那样子虽然让我有点在意,但是——
……咕噜……
我的肚子这时发出了让刚才演出的威严全都泡汤的声音。
这么说来,我今天午休的时候,也因为被大家围起来问话的关系,什么东西都没吃啊。
「请问您肚子饿吗!我这就去买的!」
藤木林霎时露出开心的表情,自愿要帮我去跑腿……
我还来不及说「我不要」,他就跑步离开了。
哎呀……反正现在下去也只是会被大家包围而已。我就一边吃饭,一边等学生们离开学校或是去参加社团吧。
藤木林跑到学校附近的吉野家,帮我买来了大碗牛井、杯装味噌汤,甚至还加了一颗半熟蛋。
而吉牛就跟麦当劳一样,在香味成分中有刺激人类食欲的效果……
看到我收下这些食物的朝青与里昂,似乎觉得自己也不能输的样子,而暂时离开了一段时间后——
他们居然拿来了一个波士顿包,说是要给我的贡品。里面装的则是……
(特、特攻服……!)
暴走族最喜欢穿的、超华丽风衣。
以白色为底色,背后刺绣着「天上天下唯牙独尊」几个字……字写错了啦。
「金次哥,这件绝对适合您的!」
「就请你收下吧,我希望你能穿它啊。这虽然是我之前已经解散的队伍所穿的衣服,不过是传说中的——」
朝青与里昂竟然开始对我解说起这件特攻服的历史了。我说你们,刚才是没听到我讲的话吗?
就在我气得快要把免洗筷当场折断的时候……
咚咚、咚咚咚、咚。
我的肩膀忽然被敲了几下。
被一只看不见的手。
(G、GⅢ……!我明明就叫你不要来的啊……!)
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不听我的命令啦?
话说回来,这是什么?好像是英文的摩斯密码呢。
『BEAUTIFULCOATHAVEIT(漂亮的衣服收下吧)』……?
我说你,喜欢这种的啊?
哎呀,确实这种华丽到很夸张的衣服,GⅢ应该会很喜欢啦。
于是我假装在搔肩膀,对老弟的手用日文送出敲指信号『不准再跟踪我金三』之后,说了一句「我是不会穿,不过我弟应该会很想要」而收下那件衣服了。
(真想快点回家啊……)
但是我确认了一下学生放学的情况,似乎还有很多人在学校的样子。
就在我叹了一口气,再度坐回地上的时候,便看到朝青打开一罐啤酒正准备要喝——
「喂,别喝酒啦。」
「不,这不是什么毒的。虽然上面好像有写说,对未成年人的健康会有坏影响之类——」
「我不是在说那种事。谁要理你的健康啊?自己去管理啦。但是,酒精会让人的反应速度变差,对战斗……会有坏影响吧?」
糟啦。我因为武侦时代的习惯……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结果朝青听到我这番指导,便露出开心的表情,把啤酒封印起来——
藤木林与里昂也露出充满期待的脸看着我。
看来他们是希望我能说一些像刚才那样的话给他们听的样子。
反正我现在想下楼也下不去……真没办法,就稍微跟他们闲聊一下吧。或者说,这些家伙的水准之差,简直教人看不下去啊。
反正我的功力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被他们知道了,为了这三个人的安全着想,我就教育一下他们吧。
于是,我稍稍摆出认真的态度,看向他们三似人。
「另外……藤木林,耳环别再戴了。」
「呃,看起来很逊吗?」
「不是。在交手的时候,那种东西可是会被对手连肉一起扯下来啊。我就是这样学到的。」
听到我苦口婆心的劝说后,藤木林便双眼闪耀着光芒,把耳环摘下来了。
「……里昂,你昨天把手挂在车窗上,那是你的习惯?」
「是、是啊。」
「改过来,会被折断的。」
就这样……
我学兰豹一样对他们提出了几个建议后……
……总算,楼下的学生们也走得差不多了。
「从今以后——你们别再跟我扯上关系,不会有好下场的。还有,里昂。」
站起身子的我,转头看向里昂——
最后对他提出了一个我衷心的警告。
「你那把枪,是组织给你的?还是你自己的?」
「……我自己的。」
「有通过枪检吗?」
「没……」
「枪上面满满都是射击后留下的残渣。我看那把枪别说是完全拆解了,根本连一次简易拆解都没做过吧?而且你在瞄准我的时候,姿势也太随便了。你是在根本不知道射击理论、瞄准检查、弹道理论、拆解组合这些东西的情况下就拿枪的吗?」
「……」
「我虽然是把枪还给你了,可是,持有枪械的人就有其责任。只在必要的时候正确地使用,是很重要的责任。在不必要的时候拔枪,只会让周围陷入恐慌而已。昨天就是那样吧?这样一来的话,不只是敌人而已,周围有枪的人搞不好全都会拔枪也不一定。那当中搞不好也包括我,搞不好也包括警察。我告诉你,警察他们可是真的会射杀你啊。不负责任乱拔枪的外行人,跟抱着责任持有枪械的专业人员——你仔细想想最后是谁会活下来吧。」
「……」
「至少这一点你一定要理解:手枪不是外行人可以随随便便拿的东西。能够拿枪的,光是那些因为工作而持枪的人就够了。为了讨好老美共和党而不断在解禁的政策本身就是错的。到了最近,一把旧的H&R也只要七千元而已,你那把枪的行情也大概三万左右。但是从今以后,你要是随随便便就把那种东西亮出来的话——你可是会跟着枪一起去见阎罗王的啊。」
看来只要认真讲话,他们这种人似乎也是可以用话语沟通的样子……
里昂默默地、乖乖地听着我的话。
「对你来说,你的命没那么廉价吧?既然都不干黑道了,就把枪处理掉吧。」
听完我的演说之后——
「……我知道了。我今天晚上就把枪拿去业者那边处分掉。」
看来里昂是确实理解我想说的话了。
不过,我听到他居然不是说要用老虎钳破坏之类的,而是会透过正式管道处分掉……想到前一阵子体育祭的时候,我是把做为奖品的子弹埋到土里不法丢弃,真是太没面子啦。
玉藻在今天早上,是利用虚物变化变成了一个「交通安全护身符」。因此我是将她挂在我的脖子上、藏在衬衫里来学校的。
看她一整天下来都乖乖的没什么动静,我猜她要不就是睡着了,要不就是在「虚」空间中玩着她(擅自)带进去的我的DS吧?
(做神明还真轻松啊……)
我一边在心中抱怨着那个宅神,一边偷偷摸摸地溜出没什么人影的校舍——
在夕阳下,回收了今天也在校门口呆呆等我的蕾姬,一起回家。
「我回来了~……」
我回到家中,就看到GⅢ在庭院搭建着他的网棚菜园。
在茶室中,金女跪坐在老爸遗留下来的将棋盘前,读着羽生名人写的书。
从客厅的方向,传来奶奶弹古筝的声音……嗯?这首好像是白雪在星伽家有弹过的曲子嘛。大概是什么有名的曲子吧?
另外,爷爷则是趁着奶奶没注意,正在读书中。
他虽然有用书套把封面遮起来,可是从他色眯眯的表情就可以知道,是他珍藏的法兰西书院啊。
我瞥眼扫过这几幕日常景象,走进自己那间三坪房间后……
「……」
沙沙、沙沙。
跟我的房间只隔了一扇拉门的隔壁房间中,传来住在那里的蕾姬换下制服的声音,莫名煽情。
于是我只好走出自己房间,来到室外走廊上,眺望依然还飘着点点细雪的天空,消磨时间。
太阳已经下山了。
(哎呀,该怎么说呢……)
虽然今天也是在学校过得很辛苦,又被狐狸附身,回家又有回家后各式各样的疑点。不过——
最近的我渐渐开始觉得,这就是我的日常世界啊。
在这世界中,我也可以感受到某些绝不能被破坏的东西。
这么说来,以前加奈有说过:人会因为某些契机,而从旧的日常生活中走出来——经历各式各样的事情、学习各式各样的东西。
在这当巾,就会形成新的日常生活。
(……这话说得确实没错啊。)
至少我最近的经验,多半都是继续留在武侦高中就没办法体验到的事情。
我觉得我学到了很多在武侦高中学不到的东西。
然而——加奈的那句话,其实还有后续:
但是,人最后总是只能回到自己应该所属的地方。
……就在我眺望着飘舞的细雪,思考着这些事情的时候……
「金次同学,快要到晚餐时间了。」
不知不觉间来到室外走廊的蕾姬,仿佛是在暗示我那个地方似地——
穿着她最近拿来当作便服的武侦高中水手服,唤了我一声。
远山一家与借住房客齐聚一堂的热闹晚餐吃完之后……
蕾姬为了要帮艾马基打预防接种,跑去位于练马的某间动物医院了——据说那是一间唯独在晚上才有经营保险无法保障的某种副业,就算有点稀奇的宠物也会秘密接受的医院。而预防接种又分为好几种,因此最近蕾姬与艾马基一周就会有两天到那家医院去。
而我则是……
明明一副很伟大地对里昂说教,自己却完全没有在保养贝瑞塔。于是想说偶而来检查一下,而把枪从柜子中拿出来……咦?
居然有人已经帮我确实保养过了。这明明就是一把改造枪,却保养得非常完美。就连涂过油的痕迹看起来都还很新。
(……?)
正当我那颗连爆发模式都没发动的脑袋陷入思考的时候……
我的手机忽然传出「樱花开时」的旋律。有人打电话来了。
然而,却是我不知道的号码打来的。
「……喂?」
我姑且接起电话——
「——好过分喔,远山。你居然派你的手下过来。」
这带着笑意的声音……
是菊代。看来她不知道从哪里查到我的手机号码了。
「……你在说什么?」
我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决定不要挂断电话,并回问了她一声后……
「没事。我知道的。刚才那只是想跟你确认『不是你』而已。」
「……?」
「另外我想说的是:我呀——跟望月萌稍微小聊了一下呢。『你到底是远山的什么人?』这样。」
萌今天没来学校。她明明至今为止都是全勤的。
原来那是因为菊代她——!
「……你绑架她了?」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我只是为了让远山能再次坐到我的桌上——所以跟萌谈了一下生意呀。结果她居然就生气了。我原本还想说她是个文静的乖小孩,没想到其实很有胆识嘛。所以说,我只是让她留在我这里,等她能够冷静下来而已。」
「……!」
被摆了一道啦。
这下我有人质在她手上了。
「再回到刚才我说手下的那件事情上吧。里昂他居然监视了我跟萌在喝茶的那间店,而且还是跟藤木林、朝青那两个人一起。然后,当我的手下想要让萌冷静下来的时候——那三个白痴就冲过来了。」
「你说什么……!」
「呵呵,所以我们就稍微行使了一下正当防卫呢。可是那三个人,说什么都不愿意把远山你的名字报出来,就算我们再怎么逼问,他们就只会说——这是自己做的事情,跟那个人,还有身为那个人朋友的萌都没有关系。要我们解放萌,让那个人过平稳的生活——之类的话呢。」
到这边都还混杂着笑意说话的菊代,忽然宛如露出本性般,用冰冷又严肃的语气继续说道。
「——那种话对黑道是说不通的。这四个人都是远山的关系人。这笔帐,你打算怎么跟我算?」
「你没杀了他们吧?」
「当然,目前还没杀。」
「让我听证据。」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来吧,萌,是你在暗恋的人喔。」
菊代的声音稍微远离话筒之后……
我听到一阵「唔唔、嗯——!」的模糊声音,接着传来「远山同学,不可以来呀!这里有——」说到一半,又被毛巾之类的东西捣住了……
那确实是萌的声音,让我当场脸色发青起来。
「……远山,让我告诉你两个小知识吧:第一,听说在日本,警察每年都会接到八万件左右的寻人请求喔;第二,只要是黑道,每个人都会知道几个不管埋了什么东西,都绝对不会被发现的场所呢。」
「这是威胁吗……你从以前就很擅长啊。」
「你在说什么呀?真讨厌。我不是说过这只是小知识吗?书本上也有写喔。」
落魄武侦——尤其是从谍报科出来的,实在有够难对付。
有句话在武侦高中很有名:强袭科遇上谍报科是很弱的。
这句话从历史观点上来看,就很像武士与忍者的关系。
武士是最强的存在,他们会拿很好的刀,并学有高超的剑术。因为吃得好,又经过锻炼,所以身体很强健。住在坚固的城堡或宅邸中,因此防御方面也很周全。
面对这样的家伙,即使有人因为某些理由想杀害他们——也杀不掉。如果是用正面手段的话。
然而,从背后来就可以杀得掉了。而负责这种工作的就是忍者。
忍者不会像武士一样堂堂正正地战斗。他们总是会偷偷接近目标,使用投掷武器、趁熟睡时偷袭或是下毒杀害目标。要说他们很卑鄙也无可厚非……但他们本身并不会觉得这样的行为可耻。只要能赢就好。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群精神坚强的存在。
而菊代原本接受的教育——谍报型武侦,在精神上跟忍者非常相似。
而对他们来说,抓人质是很普通的行为。
就连有「西洋忍者」之称的华生,以前也抓过亚莉亚当人质。虽然在战术上有点不同,不过看来我这次又被相同的手法摆了一道啊。这就是强袭型武侦最容易中招的典型陷阱了。
——我们再来约会吧。萌也很想见你呢——
菊代留下这句话并挂断电话后,寄了一张地图到我的电邮信箱来。我的信箱地址似乎是她透过萌的手机查出来的。而地图则是菊代……也就是组长自己的家,俗称本家。
想要我释放人质的话,就过来吧——她最后的那句话就是这个意思。
我只能去了。
要是我不去的话,萌他们的性命就很危险。黑道这些人是说杀就杀的。正如菊代所说,他们是一群已经很习惯让人消失在世上的家伙。就算负责背黑锅的人遭到逮捕、起诉、实际受刑,他们甚至还会给予称赞,并让那个人升迁。那是一群对犯罪的评价与普通人完全相反、想法不正常的家伙。
(而且,这件事情的责任……)
全部、都在我身上。
就算当时是为了争取时间让蕾姬可以逃跑,但我竟然在菊代的眼前跟里昂玩了一下。仗恃着自己在爆发模式之下,就得意忘形,这是最根本的错误。
一切都是我害的——所以说,我绝不可以拖任何人下水。
包括活在这日常生活中的、我的家人们也是。
我绝不可以破坏这平稳的日常生活啊。
因此,我必须要一个人解决才行。
蕾姬为了照顾艾马基而不在家,或许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不过……)
不得已地换上武侦高中的防弹制服、配上贝瑞塔的我——是在平常的状况下,连爆发模式都没进入的我啊。
这样的我去了,又有什么用?
——在菊代的本家,肯定会有其他的干部或手下。
就算我假装自己处在爆发模式下,想骗骗他们,应该也瞒不过已经看惯我变化的菊代吧?
若是真的打起来……
流氓程度我还可以应付,但对付专家就很棘手了。
(……无论如何,我都必须靠对话解决才行啊。)
于是我瞒着大家走到屋外——看到夜晚的道路上,微微积了一层细雪。
我吐着白色的气息,赶到位于西池袋的菊代大豪宅。
(这下变成一种拜访了呢。)
在武侦界中,会把「踏入敌阵」称为「拜访」。
这种讲法源自菊代他们的业界,是暗指组织纤间斗争的一种行话。
我提高警戒,从一扇和风的——巨大又豪华的门旁窥视内部……
「……!里昂、藤木林、朝青……!」
我赫然见到那三个人递体鳞伤、浑身是血地瘫在墙边,于是赶紧冲过去,单脚跪下仔细一看……真是太惨了。
他们三个都被打到脸看起来像鬼一样啊。
看起来……他们应该是无从抵抗的样子。可是对方居然把他们打成这副德行。
「你们、干么要跟黑道……打成这样啦……!」
他们见到我赶紧帮他们检查有无骨折或内脏破裂的样子——
「金……金次哥……抱歉……」
对着我道歉的——是鼻梁骨折,让好端端的一张帅脸都泡汤的藤木林。
「咱、咱们都约好不要把您拖下水了……却还是把您牵连进来……」
那、那种约定——
你们就为了遵守跟我这种人的约定,不惜变成这样吗?
那种约定,遇到紧急状况的时候,根本就不需要理会的啊。
「金、金次哥说过,想要在学校过普通的生活……所以咱们想要叫组织把望月萌还来,想、想保护金次哥的生活的,可是……真、真是对不起……」
用低沉的声音如此说话的朝青,粗壮的右手臂已经被折断了。这要花一个月才能完全治好啊。
……我为了在学校勉强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日常生活,却产生了破绽。而这几个家伙……就是想要帮我修正这些破绽。而且就因为我对他们说过什么『不要跟我扯上关系』,结果他们就决定只靠自己的力量……
里昂这时「咳!」地吐出跟雪花一样细小的血滴,于是我赶紧转头看向他。
「你、你还好吧……!」
「我……我可是徒手、跟他们打了勒。因为,我跟你、约好了。所、所以,我没用枪勒。」
他满是伤痕的脸……露出虽然无力,但充满骄傲的笑容。
为、为什么啦……!
你们为什么要那么乖地遵守跟我这种人的约定……
为什么要为了我这种人,做出这种行动啦……
「你们为什么要跟他们打啦……还被打到这副德性!只要你们马上报出我的名字,把我叫过来的话……你们就不用被他们打了啊……!」
我的眼眶中,不知道为什么,渗出了泪水。
「藤木林、朝青、里昂……!我跟你们之间,根本没有那种程度的道义吧!我们只是打过架、后来在屋顶上吃过饭的关系而已啊……!」
「——才不勒。」
里昂对我露出歪七八扭、但看起来莫名清爽的表情。
而藤木林与朝青也是,无力地对我「嘿嘿……」地笑着。
「在学校,每个人看到咱们都会把眼睛避开。可是就只有金次哥,愿意从正面看着我跟朝青。」
「金、金次哥,愿意真心地、对待咱们。嘿嘿……所、所以咱们、很高兴啊……」
藤木林,朝青……!
「……所以说,咱们也决定要认真守护金次哥的愿望。就只是这样。」
里昂……!
你们居然就为了那微不足道的事情……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这三个人——其实都遭到大家的孤立,而感到很寂寞啊。
被学校或社会排斥,被大家避讳,变得没有容身之地。
那种心情,我能感同身受。因为我也经历过啊。
就在他们感到孤独的时候,我当着他们的面,与他们对峙。虽然时间不多,但也跟他们像朋友一样相处过一段时光。
这三个人,就只是为了这样的理由……
「可、可是、咱们……到最后、还是给金次哥添麻烦了。竟、竟然还害金次哥、跑到这种地方来……真的、真的、很抱歉……」
「嘿嘿……这、这就代表咱们、废物终究只是废物啊。就、就像垃圾一样、倒在这种地方、嘿嘿……」
「请您不要……管我们这种人了。我们这些人……看在社会的眼里,就只是像臭虫一样啊。」
听到藤木林、朝青跟里昂对我说着这种话——
「不对……!」
我立刻站起身子,抬头瞪向镜高组的大门。
「你们为了拯救萌、为了帮助我,努力奋战了。你们为他人而战,甚至不畏惧伤害到自己。这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事情。」
我这个人——只懂得武侦的话语而已。
所以,我抱着一名武侦对倒下的同伴说话时的心情说着。
「你们才不是什么臭虫,你们是人。为了他人全力奋战,就算最终倒下了,也应该值得骄傲。那是身为人才会有的姿态。要是有谁敢提出反对——我就干掉那家伙……!」
我才应该……
我才应该对你们道歉啊。
拥有力量的人,竟然让没有力量的你们去战斗。
这不是可以被原谅的事情。
——持有枪械的人就有其责任。
我在学校屋顶上对里昂发表过的高论,现在让我觉得好可耻。
不只是枪械而已。
拥有力量的人,就有其责任。
那就是要为没有力量的人战斗,是重要的责任。
我牺牲了里昂他们……迟了许多,现在才总算领悟了。
是他们让我学到这件事情的。出了武侦高中之后,第一次有了这种想法啊。
「——金女。」
我对自己的背后唤了一声后……
「啊哈,被发现了。」
穿着水手服的金女,便踏着轻快的脚步,从街角现身了。
「是的,从『早安』到『晚安』,一整天守护着哥哥的可爱妹妹登场~」
总觉得以前白雪好像也有说过类似的话啊。
「你不要以为在下雪天可以跟踪别人。就算你踏着我的脚印,我还是可以听到声音啊。」
「我是有察觉到哥哥已经发现我啦。可是哥哥又没有来把我赶走。」
「就算我把你赶走,你还是会跟来吧?」
「没错,嘿嘿——」
「但是,就到这边为止了。在这里的黑道,我必须要自己一个人解决才行。我会这样想的理由,在刚才又多了一项啊。」
「啥——让人家做点事情嘛~那样我就不会去跟蕾姬、Ⅲ或是大家告密了喔。」
「那……你就帮我把这三个人送到医院去吧。另外……关于手枪的保养,谢谢你啦。」
「要道谢太不合理了~。那本来就是身为妹妹该做的呀。」
金女说着,对我抛了一个可爱的媚眼。
哎呀,虽然这有一点像在套话啦。不过,认真帮我保养手枪的人,其实就是她。
毕竟蕾姬不会擅自碰别人的枪,GⅢ根本就把枪看成是玩具,而爷爷跟奶奶则都是训练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啊。
所以经过消去法之后,我就多少可以猜到是金女帮我保养的了。感激不尽。
话说回来——
我现在的心理状态,就跟武侦高中时代一样啊。
我可以感受到,那股感觉现在回来了。
虽然心中充满对镜高组的愤怒,但是却很平静。
越是遇到发生事件的状态,我的脑袋就反而会越加冷静。
面临赌命状况的紧张感,甚至会让我感到很舒服。
——看来我也一点都不正常啊。
「不过……哥哥一个人真的没关系吗?你看起来不像有进入HSS呀。」
「总会有办法的。」
「那我就相信哥哥吧。」
我跟扶起里昂的金女如此对话了几句之后,接着对里昂问道。
「萌在里面对吧?」
「是、是啊……」
里昂对我点了点头。
——好,那就走吧。任务内容是救出萌。敌方人数未知,武装亦未知。我的状况别说是王者或狂怒了,连普通的爆发模式都没发动,只是平常的我。预估这份工作应该会很艰难。
不过——这也是家常便饭了。虽然是条险路,但我已经走惯啦。
「晚安。」
造型古典但却是自动开闭的门打开后……
穿着之前那套改造和服、化妆得漂漂亮亮的菊代,一个人走出来迎接我了。
「对不起喔,远山。不过我呀,好想是那种越是喜欢的对象就越想捉弄的类型呢。」
「我可没那心情听你开玩笑。」
我们走在积雪的宽广和风庭园中,来到水中养的每一条鲤鱼都大概价值几百万元的池塘对岸——走进豪宅的玄关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