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魔鬼大君态度和观念的改变带来的远不止是一座化作海岛的神造之神。
除开赫尔梅斯山脚下悄悄燃起的这股星火外,西线军的攻势也因为红雾源头不复存在而全面停止。
尽管仍有一些残存的畸兽活动在绝境山脉一地,不过当魔力耗尽之时,它们亦会永久陷入沉寂。这使得处处设防的第一军压力骤减,笼山也不再是北面必须要保下来的“生死屏障”。随后的一周里,不少部队陆续从前线撤回,转而支援无冬的西面战场,原本到处捉襟见肘的局面一下子活络起来。
大量有生力量的回援令西境攻守之势瞬间逆转,地面上新成立的坦克部队在邪兽群中横冲直撞,像筛网一样对隐身的刃兽进行围堵,而当邪兽群大规模聚集时,则会遭到空骑士的重点打击。那些一个个曾无奈放弃的铁路节点碉堡又逐渐被夺回,而死在枪炮下的变异野兽尸体几乎到处都是——如果不是它们腐化成黑水的速度颇为可观,恐怕整个开拓地都会被臭气熏天的残骸堆满。
虽然按瓦基里丝的说法,邪兽不过是天海界的进化场,对战局的作用极其有限,真正的危险还在后头,但重新稳定住局势无疑对无冬城尤为重要。既然魔鬼防线全面失守,天海界大规模登陆曙光境已是必然的结果,那么就更需要第一军将力量集中在一点上,而不是分散开来,两头作战。
罗兰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开始了对埃莉诺的“救援”。
尽管诞生之塔、也就是方尖碑的移植一直是假面负责的事项,不过这么多年下来,三名大君或多或少也有所听闻。
核心环节自然是对灵魂之母的改造,使其可以与新的矿脉连为一体。这技术仅有假面和追随它的高阶晋升者知晓,但埃莉诺获得的躯体完全是一个成品,因此这也是恰好能直接跳过的部分。
其次灵魂之母必须足够强壮,才能在移植后恢复活性。该点也十分容易理解,移植对母体而言无异于伤筋动骨,就树木一样。现在对象换成了埃莉诺,他能做的事情也只有相信对方而已。
最后则是灵魂之母全程不得离开红雾,也就是说,在方尖碑重新开始转化红雾前,它必须处在雾气充裕的环境下。
对于整场救援来说,这才是最难的一点。
幸运的是,海克佐德将一同参与到行动之中——它的扭曲之门对于后勤的意义不言而喻,在这样的场合完全能发挥出超乎常理的效果。
制定好方案后,最先入场的是工业部。
想要将无法动弹的埃莉诺从雾湖里打捞出来,必须先得摸清她所在的位置。神造之神内部是女巫无法涉足的禁区,雷克斯发明的潜水衣竟取得了意想不到的奇效。
通过悬索,十余批身穿潜水衣的沙民沿着塔身多次深入雾湖,最后在一百五十米的深度确定了埃莉诺的方位,其带头人正是一名叫辛巴迪的男子。
接下来便是依靠人力一点点将母体从方尖碑上剥离,并用绳索牢牢绑住。通常状况下灵魂之母的力量堪比载体,且与塔底紧密连接,几乎不可分离。而方尖碑的凋亡却令此举变得可行起来,就算他们不采取措施,塔身也会逐渐分崩离析,最终化作一摊碎石。
当母体起吊至湖面高度时,天穹之主再从下方打开扭曲之门,将埃莉诺传入一个特制铁箱中。连同她一起灌入的,自然还有大量红雾。
这一步完成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之后的事情便简单了许多。
法琳娜负责的蒸汽卡车队伍担任起了运送之责,车上装载的除了铁箱外,还有大量储雾罐——它们既是灵魂之母所需的养分,也是天穹之主的沿途补给。通过一连串扭曲之门,车队在短短半天内便从海风郡抵达了无冬城。
如果不是海克佐德执意要离开,罗兰还挺想封它一个运输大队长之职来着。
在所有神罚女巫期盼关切的注视下,铁箱被芙兰吞下,送进了北坡山矿洞底层。
这也代表着整个救援行动告一段落——它在中央行政厅的协调下,前前后后调动多个部门近万人,甚至是多个种族,完成了这场跨越大半个灰堡的火线运输。
至此罗兰能做的便只剩下等待。
……
北坡矿洞,神石矿脉区域。
帕莎卷起一罐红雾,小心翼翼地浇在一只丑陋怪物的根部——它就像一团长满触须的软泥,头顶上对称嵌有两排复眼,体型足有三个中枢载体那么大。哪怕不使用平衡魔石,也能感受到怪物体内蕴藏的强大魔力。
这种被称为灵魂之母的魔鬼正是促使神罚石柱变为红雾塔的关键,据称只有在世间魔力达到顶峰,也就是神意之战开启时才会诞生。因此未获得移植技术之前,魔鬼在红月降临前的漫长岁月里都只能静静等待机会来临。倘若是联合会时期,帕莎有机会杀死一只母体的话,就算舍弃性命也在所不惜,不过现在她却像照顾孩子一般,细致耐心地照顾着这只灵魂之母,这种反差连她自己都感觉颇为微妙。
“你果然在这儿。”身后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她的情况如何?”
帕莎转头弯下主须,
来者正是罗兰——除开塔奇拉幸存的古女巫外,他算是探望埃莉诺最勤的人了。
“看来迁移果然是一件伤筋动骨的事。”罗兰轻叹口气。
帕莎语气里倒没有太多沮丧,
“希望如此……”罗兰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观望片刻后,帕莎打破了沉默,
“你已经谢过很多次了。”他略有些无奈道,自从古女巫们知道三席和那些投身于中枢载体的同伴还活着的消息时,反应几乎可以用沸腾来形容,他也获得了大家一致的感激。不过帕莎似乎并不满足于一次致谢,几乎每次见到他都会这么说。“埃莉诺对灰堡的功劳极大,我救她不过是分内之责。”
这种略带情绪化的话语很难从帕莎口中听到,连罗兰也不由得怔了片刻。他偏头望向帕莎,似乎想从静静垂落的触须上看出对方此刻的神情。没想到这一望让他心跳都慢了半拍,差点没惊叫出声来——
只见母体上对称的眼睛不知何时已全部睁开,正静静地打量着两人。
一个新的声音随之出现在脑海。
帕莎浑身猛地一颤,接着用主须捂住了脸,
帕莎顿时竖起主须,呼的一声将自己拉向洞顶,接着消失在矿洞中。
“呃……她之前一直都想第一个跟你说话来着……”罗兰抽搐了下嘴角,颇有些不敢相信地嘀咕道,“话说回来,你就这样醒来了?”
埃莉诺打了个哈欠,
“……”罗兰半晌才接上话来,“好吧,你没事就行。既然我的职责已经完成,那么接下来就看——”
埃莉诺懒洋洋道。
“呃——什么?”
她的语气充满了理所当然之意,说到这里埃莉诺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丝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