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
十二公里。
其他方向呢?
安全。
在心灵共鸣状态下,两人的交流过程被简化了,安德莉亚只要冒出一个疑问,就能立刻得到答案——甚至可以说,回答她的不是希尔维,而是她自己。
摆脱最初的不适后,剩下的便全是自由与畅快——她已经喜欢上了这种感觉,无论是一目千里的视线,还是与希尔维的意识交融,都令她的感知变得更为宽广,仿佛连带着世界都鲜活起来。
不知道和提莉殿下共鸣又会是怎样的感受?
“飞行组通讯,这里是闪电。方舟组,你们能看到我吗?”这时,另一对聆听符印中传来了闪电的声音。
安德莉亚收敛精神,将视野拉回,“找到你们了。”
“这个高度如何?”
“应该没问题,只要找片云层躲起来就行。”
“了解。”
“咕。”
在整个狙击作战中,闪电和麦茜将担任起最后的补救工作,一旦未能取得有效击杀,或是敌人数量超过了预期,她们便会从敌人的头顶俯冲而下,近距离完成最后一击。当小姑娘全速俯冲时,速度差不多是恐兽的三倍,加上麦茜出其不意的变身能力,成功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但这招只能用一次。
若场上还有其他魔鬼存在,她们就只能选择撤退了。
当然,安德莉亚根本没考虑过让她们出手。
她对自己的能力有着足够的信心。
百发百中,这是她身为射手的骄傲,也是凭一己之力压倒灰烬的王牌。
她要让这群小姑娘见识到,什么才叫做真正的专业。
六公里。
希尔维的声音再次响起。
啊,我瞄准它了。
安德莉亚闭上眼睛,令自己的视野完全消失,随后将注意力悉数放在了首个目标身上。
五公里并非射程上的极限,也不是能力的极限,而是她个人的极限——理论上只要在子弹的杀伤范围内,见到即可命中,但魔力的上限制约了她的发挥,以至于她无法真正实现这点。
若是一次性将魔力耗尽,女巫也会陷入到昏厥当中。
五公里可以说是反复测试得到的最优解。
随着意念的驱动,体内的魔力疯狂涌出,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虚构的引导线很快出现,并同毫无察觉的恐兽连接在了一起。
单看这条银丝般的细线,恐怕很难和子弹的轨迹联系在一起——它实在扭曲得太夸张,先是如同一道拱桥高高耸起,直指向空无一物的天际,然后随距离的增长变成了一道起伏不定的折线。
没错,折线,这是自打安德莉亚拿到反恐兽狙击枪之后才见识到的轨迹,并且它时刻都在改变着形态,中段几乎是随风飘动,像极了一缕折断的蛛丝。唯一的区别只在于,轨迹的末端永远都固定在目标上。
她曾问过罗兰陛下,而陛下的回答则有些出乎意料。
他说这种能力根本不能算是瞄准,因为瞄准无法测算那些已经发生、但尚未到来的事。子弹在出膛后速度会不断下降,受外界环境的影响也会越来越大,比如一阵横风就能子弹的落点偏离数百米以上,因此再精准的瞄准镜,也无法让射手做到百发百中。
而拉大到五公里后,百发一中都成了奢求。
当时她问。
对方似乎早就在等她这么问,虽然有些故作玄虚的嫌疑,不过她并不讨厌,
陛下笑了笑,
如果说条件概率是在分析不同条件对结果的联合影响,而你的能力便是将这些条件一个个变成常数,或是干脆抹去它们,这样的能力可谓拥有无限潜力,只要你能彻底掌握它——直到现在安德莉亚还清晰地记得陛下微笑着将书本递给她的情景。
而她当时也颇感振奋,仿佛一条无上坦途正在她面前缓缓展开,凌驾超凡之上就在今朝!
然而这样的感觉仅仅只持续到晚上,她翻开那本《概率论》之后。
什么嘛!
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能看懂的东西好吗!
“咔——”
就在银线融入世界背景的那一刻,安德莉亚扣下了扳机。
远超过栓动步枪的轰鸣声几乎像锤子一般砸在她的胸口,火焰一闪即逝,与气流同时抵达的是巨大的冲击力。枪托无法抑制地向后退却,然后撞在肩头,不过托尾特制的多道柔性缓冲涂层帮她卸去了大部分力道,而带坐垫靠背的枪架更是进一步将冲击分散到全身。还未等尘埃落地,她已经做好了第二次射击的准备。
随后陌生的魔力涌入了安德莉亚的体内。
一切就像演练时安排的那样,除开狙击所必须的女巫和玛姬外,其他人都可为她提供魔力来完成射击,担任保护之责的战斗女巫也不例外。
“怎么样,打中了吗?”众人一脸关切地问。
毕竟这一击将决定此次任务的成败。
“子弹还要再飞一会儿,”安德莉亚信心满满地回道,“不过它已经命中了。”
没错,就像陛下说的那样。
她已经在千万枚硬币中选出了那枚必然向上的幸运币。
即便希尔维也法捕捉到这颗子弹,她依然可以默默道出它的一生——飞行四公里后,弹头的高度已经低于魔鬼的飞行高度,尽管其速度依然具有可怕的杀伤力,准头却偏离了太多,照这样下去,它只会一头扎进泥地里。
但一道剧烈的上风会改变这一切,它就像乘风而起的鸟儿,或是擦过水面的瓦片,再次昂首高飞,并沿着风向划过一道弧线,绕过两只在前的魔鬼后,从侧面钻入恐兽的肚皮。
安德莉亚开出第二枪后,并没有急着准备下一次射击,而是将目光对准的位于队伍末端的恐兽——她的首个目标。
“嘭,”然后她轻声说道。
下一刻,只见恐兽猛地一颤,背上应声掀起了一团血雾,大团内脏滑膛而出,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而骑乘的魔鬼更是直接断成了两截,上半身被高高抛起,罐子里的雾气喷洒得到处都是。
天空中宛若绽开了一朵血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