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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蒂提着一盒晚餐走进医疗院时,正看到娜娜瓦的父亲提古.派恩和一男一女交谈着什么。随后两人弯腰屈膝,像是想要跪下去,却被提古男爵拦住。一番僵持之下,两人只得鞠了几个躬,方才三步两回头地离开。
等到他们消失在大门口,温蒂好奇地走过去问道,“他们是谁?”
“还能有谁,那个小鬼的父母。”提古耸耸肩,“他们不放心孩子一个人待在医疗远里,询问是否能带她回家。不过得知让她留在这儿是国王陛下的意思后,又立刻改口了,还对陛下的关照千恩万谢了一番。”说到后半句时,他的语气有些遗憾,又带着一份骄傲。
温蒂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以为谁都能像你那样,为了女儿连领主的城堡也敢闯么?”
她知道对方在遗憾什么――大概在男爵眼里,就算是陛下的要求,也不应该轻易把女儿交出去。当年娜娜瓦觉醒时,提古连拜访函都没有准备,就直接去了罗兰的城堡。得亏四王子本身就宽厚仁慈,并且压根没有迫害女巫之意,才让这段故事成为了一桩美谈,不然换成莱恩公爵或西境大贵族的府邸,提古恐怕就得吃足苦头了。
尽管此事发生于温蒂抵达边陲镇之前,但她早已听夜莺讲述过多次,自然明白提古的那份骄傲因何而来。
“比起阿夏的父母,他们已经好上很多了。”想到这里,温蒂轻叹道。
同样是女儿觉醒为女巫,阿夏的家人唯一想到的便是那一枚金龙的薪酬,不仅急切的把女儿送上门来,还勒令她对陛下和女巫联盟有求必应,完全将阿夏当成了出售的货物。如果不是看在金龙直接交到他们手中的份上,估计这一家人还不会允许阿夏回家居住。
正是由于这份截然不同的态度,当阿夏与姐妹们熟络起来后,渐渐习惯了居住在女巫大楼里的自由生活,回去的次数已越来越少了。
作为女巫来说,她是幸运的。
但作为一个女孩来说,她的父母等于背弃了她。
“这倒也是,”提古点点头,“他们两人一个在炉窑区工作,一个是建筑队的杂工,一天忙完后才知道这个消息,饭都没吃就跑了过来。至少从神情中能感受得到,他们还是很在乎那小鬼的。”
“看来我这盒晚餐没有白带,”温蒂笑了笑,“能带我去见见雪伦吗?”
“当然,请跟我来,”提古摸着胡子道。
……
扩建后的医疗院虽然按照陛下的要求,设置了病患居住区,但很少有人需要真正留院治疗。娜娜瓦和莉莉几乎包办了无冬城的所有病症,大部分病人只需在大厅等待一会儿,就能痊愈离开。
让雪伦留在医疗院过夜主要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毕竟教会的影响仍未彻底消去,来自灰堡各地的移民是否已接受「女巫与普通人可以友好共处」的理念还不得而知。不过现在来看,至少雪伦不用再担心遭家人毒手或无家可归的问题了。
来到居住区的一间病房门前,提古推开房门,朝趴在床头的女儿招了招手,“该吃饭了,待会再和朋友聊。”
“我们不一起吃吗?”娜娜瓦诧异道,随后她便看到了温蒂,“温蒂姐姐,你也来了。”
“嗯,”温蒂笑着拍了拍餐盒,“我给她带了晚餐。”
“我明白了,”小姑娘恍然大悟道,“那你们先聊吧,我晚点再来。”她同雪伦道别后,跟着父亲离开了房间。
温蒂走到床边,将餐盒放在柜头上,转身与那位正一脸好奇打量着自己的「病患」四目相交,“成为女巫的感觉怎么样?”
女孩有着一头十分亮眼的短发,色泽宛如刚刚长出花苞的玫瑰,在灰堡算是颇为罕见的发色。她的五官仍未长开,显得有些青涩,不过随着魔力觉醒,女巫的容貌会逐渐得到改善。温蒂已能想象出,她在成年之后出众的模样。
“觉得身体里好像多了一些东西……娜娜瓦小姐说,那就是魔力。”雪伦抿嘴道,“你也是女巫吗?第一次是不是都会很痛?”
“没错,你可以叫我温蒂,”尽管听起来有些歧义,不过她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至于第二点,答案是并不一定……不过那不重要,只要你学会了如何运用它,魔力就是你身体的一部分,跟手脚没什么区别。”温蒂打开铁盒,将热气腾腾的食物放在床头柜上。
雪伦猛吞了两口口水,肚子同时发出一连串咕噜噜的声响。
她的脸顿时红了。
“饿了吧?”温蒂笑着将鸟吻菇熬制的鲜汤端到对方面前。
淡黄色的汤面上飘着几根青葱,圈圈油花在火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和寡淡的青菜汤比起来,几乎能闻出来的肉味与鲜香的汤汁显得格外诱人。
根据以往陛下一遇到新女巫便召开宴会的做法,她也学会了用美食来稳定人心的技巧。
雪伦用力点了两下头。
“先喝口汤暖下肚子,再吃别的东西。”温蒂柔声道。
看着小姑娘狼吞虎咽的模样,连她都觉得有些饿了。
“你的那位伙伴呢?已经回去了吗?”
“我不知道……应该是吧,”雪伦边吃边说道。
“她没有来看你?”温蒂诧异地问。
“没……”女孩摇摇头,“毕竟我跟那些欺负她的人一样,都是从南境来的。她大概还没有完全相信我吧?”
“等等,”温蒂不由得愣住,“你是从南境来的?”
“是啊,”她将一片鸟吻菇送进嘴里,“枫花镇,一个靠近雄鹰城的小镇子……只是现在那里已经无法居住了。”
“我一直以为你和她都是从东边迁来的人,”温蒂惊讶道,“所以你才会出手帮她。”
“不是同一个地方的就不行吗?”雪伦眨了眨眼睛,认真回道,“贵族们的纷争明显和她没有关系,那些家伙只是想找人麻烦而已。这跟出生在哪个地方没有关系,错的就是错的,如果当时我不站出来,就没人能纠正这个错误了。”
温蒂怔了半响,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或许您的担心是多虑了,陛下,她心想,这个孩子并不需要我的安慰。
她的眼神明确无误地表露了这一点――她对自己的选择确信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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