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的天空,是一片的铁青色。
东方的些许白意,随着云层里露出的一角霞芒,慢慢地燃烧起来。
——少女的视线很快地偏移开去,离那变得愈发刺眼的光线,自然是越远越好。
静谧的大楼门厅里,只有那几乎微不可察的机械传动声,在空旷的环境里,悄悄地回响。
外界的墓地,即使每个逝者仅仅是占有方寸大的一块地方,林立的石碑排列在一起,稀疏的树木伴着冷冽的山风,总还能给人一种可以寄托哀思的氛围。
但学园都市里的这块唯一的墓地,只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心底发凉。
这是一幢形状近似于使用电梯上下的立体停车场的建筑,在这块如同射击练习场地、以隔板隔开的“小区域”中键入密码,装有骨灰坛的小型墓碑就会借助升降梯的力量,自动运送到面前。
只要是在放得进防水厚纸板托盘的范围内,不论是献花或摆上供品都行。但是在扫描微生物的繁殖情况后,一旦系统判断微生物超出了一定范围,就会被自动丢进垃圾处理槽。
一座冰冷的坟墓,被一切所遗忘的残骸,一群没有人愿意来悼念的鬼魂。
芙兰达输入了一串数字。
那是今天的日期。
空荡的骨灰盒,空荡的托盘,已经预刻好名字的石碑。
“啧。”
麦野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你该不会等了很久吧?”
她斜眼瞥向碑上的名字,表情冷淡地绷紧,并未出现一丝动摇。
“没有啊,就来了一小会。”
金发的少女依旧背对着大门,歪了歪脑袋,腔调宛如熟人闲聊般随意。
“还有,那些血是不是太夸张啦,麦野。”
一连串的血珠,从麦野沈利的指尖上,滴滴哒哒地滑落下来。
“小麻烦而已。”
唯一的墓园坐落于第十学区,无非是由于地价便宜的缘故,相应的,这里极其糟糕的治安,大概也是因素之一。
聚集在附近的、那群精力无处发泄的不|良,已经在麦野的手下,化成了一滩带着腥味的血水。
虽然暴力,却是高效地清场。
“我不怕你,麦野。”
白色的领口,白色的百褶裙,白色的长筒袜,其余则是一身深色的海军蓝,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杂色。
恍惚间,那个为了妹妹,可以毫无惧意地堵在枪口前面的少女,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那是来自于另一个时空的记忆画面。
不知何时起,少女变得越来越市侩,越来越卑微,越来越让她讨厌。
不管她再怎么讨好自己,也只会让人心烦。
终于,芙兰达变成了她最痛恨的那种垃圾。
叛徒。
救了她一命,她就是这样回报自己?
早知如此,那个时候,就应该让她和那个妹妹一起去死。
“无所谓。”
两个世界交叠的记忆,情感的体验,缓缓地在麦野心底重合。
少女对视过来的目光,如沉铁般冷肃平静,没有波澜。
——却有种刺入心底最柔软部分的那股痛感。
我没做错任何事。
当初救你,那么想杀的时候,也一样可以杀了你——
麦野沈利的胸腹中,吐出一口深深的恶气。
“结果,我也猜到是这样呢。”
芙兰达叹息着勾勒出话语。
“麦野你一直、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从来不肯关心别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那你当然也不会明白,原来有多喜欢,到头来就会有多少恨意了吧。”
一瞬间。
麦野的表情,出现了一刹那的惘然。
晴云在霎时间冲散,空气中飘起了朦胧的光点,视野所及之处,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是【未元物质】。
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物质,不符合一切基本定律的法则,在这个领域里,包围了两人所在的整片空间。
“我知道的,你不是那个麦野,就算有了记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迈着坚定的步伐,少女毫不迟疑地拉近双方的距离。
“但是,就算是虚伪的复仇,我也一样会坚持到底——”
另外三个完全由“未元物质”所构筑的【芙兰达】,从白雾里现出身形。
其中的一个【芙兰达】,拿着特制的、如同修正带器材一样的炸药,向着麦野的腹部压去,如复仇一般挥出一道横线,似乎能将她的上下半身给劈成两半一般。
“那你就试试看啊,芙兰达!”
闪光。
那种能够将深夜之黑暗给消退的压倒性光芒,带着猛烈的气势释放出来。
与表情一样扭曲的【原子崩坏】。
替身的“芙兰达”破碎了。
第二个少女转到麦野的背后,双手举着圆锥形的金属刺,狠狠地向着腰间扎去。
光束再一次毫不留情地打在她的身上,这一次的【芙兰达】却没有碎开,而是如同瓷娃娃一样,全身上下展现出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纹。
“只有这种程度,你还能挨上几下——”
麦野的声音戛然而止。
第二个“芙兰达”的身体不出意料地崩溃开来,而第三个“芙兰达”,却轻轻松松抬起了她的右手。
本该完全破碎成齑粉的肢体,毫发无损地将【原子崩坏】的粒子束接在了掌心当中。
——搭配了仿制【树状图设计者】的量子计算机,【未元物质】本来就具有的情报采集功能,已明显有了恐怖的提升。
利用【人偶】的消耗,不断地累积【原子崩坏】的数据,仅仅两次,就完全解析出了麦野沈利攻击的强度,以及其内在的本质。
“顺带一提,结果,‘我’与人偶之间的情报是共享的哦。”
作为“本体”的芙兰达,当双手啪的一下合在一起的同时,麦野沈利打向她的那一道光束,也在眨眼间便湮灭成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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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
麦野沈利只感到压抑得喘不过气。
就好像鱼扑腾在干涸的池塘当中。
无处可逃。
这是名为【未元物质】的囚笼。
只要脱离不出这一片白色的范围,自己就永远不可能再释放出一道有任何杀伤力的粒子光束。
这不是依靠意志和挣扎就可以弥补的差距。
如果只有御坂美琴的实力,那么只要解放自己的限制,付出身体崩坏的代价,也一样可以把对手轻易地解决掉。
但这不同。
这是令人绝望的碾压。
少女微笑着,伸出自己的手,如同情侣的手,温柔地捧在麦野的脖颈四周。
轻轻一划。
“用手压住,不要吸气,不要说话。”
心脏一跳一跳,剧烈地搏动着,鲜血从颈动脉的伤口上,一下一下地喷涌而出。
“【原子崩坏】的能力,其实真的很可悲哎……只有破坏,却无法修补上任何东西。”
比如一个小小的豁口。
“嘘,嘘……不要太紧张啦,放轻松。”
绷紧的肌肉不可抑制地松弛下去,力量随着鲜血的流失,一点一点地从身体当中抽离。
麦野软倒在芙兰达的怀中。
她的头枕在少女的膝上,血液染红了蓝色的上衣,芙兰达却一点也没有在意。
泪水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滑落。
一遍又一遍,芙兰达不停地用手擦拭着,眼神片刻不离地盯住麦野的眼睛,仿佛想要读懂她最后想说的话。
“嗬……嗬……”
如同破碎的风箱般,孱弱的喘气声。
不,我不要……
不想死……
求……求你了……
麦野瞪大着双眼,她竭尽全力,依旧说不出半个字。
少女的两指触着眼皮,强迫地将它们阖上。
完全的黑暗。
麦野终于体会到了。
虽然痛苦与腰斩的死法完全无法比拟,但那种缓慢的死亡所带来的真切的绝望感一样别无二致。
地狱般的折磨,直接击垮了她的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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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兰达最后看了躺在地上的麦野一眼。
那个致命的伤口,她已经用未元物质将其修补上了。
如果真的要以牙还牙,让她也体会一次腰斩的话,重新把身体缝合起来可是很费劲的。
——仇恨,已经烟消云散了。
麦野沈利,学园都市Level5中的第四位,她的生命,以后只能依靠自己才能延续。
要是她还有什么无聊的想法,【未元物质】离开后,在她的脖颈上所留下的那个伤口,会让她再次经历一遍同样的体验。
——不会如同过去一般的仰慕,也不会如同过去一般的仇恨,纯粹只是一个可供利用的路人。
一场完美的复仇。
终于,与一切的过去告别。
“都超解决了?”
“是啊,都超~解决了呢。”
手机里传来绢旗的声音。
“芙蕾已经催了超多次了……”
保姆百无聊赖的抱怨声。
“结果,马上就回来了嘛。”
晨曦的阳光照在身上,一种温和的感觉逐渐渗进心里,整个人都沐浴进了暖意。
少女傻傻地笑着,就连脚步也轻快起来。
芙兰达并不知道,有一个修女即将闯入一个少年的平静生活当中,也不知道一个魔法师和一个圣人的到来,他们会作为序幕,给这座学园都市,开启一连串的麻烦与争端。
她也并不在乎。
那已不是她的故事。
——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和平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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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书完)
PS:似乎没几个人发现上章的人名玩的其实是声优梗嘛……
完本虽然比预期要早,总算也还并不仓促,该交代的都已交代清楚,芙兰达的故事就此告一段落,也算是一个自然且完满的结局。
虽然有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已经把一切都写到最好……大概。
根据投票结果,下本书是漆黑的子弹同人,至于为什么不说书名,是因为我还在认真地考虑当中(远目),所以还请大家耐心等待~
(不过就我的人气来看,应该不会真的有多少人期待吧……_(:з)∠)_)
总之,关于详细的完本感言,过段时间就会放上来。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