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同年(延熹九年)
夏
“董卓?”
苏渊看着推荐信里的这个名字,思索着计划。
这次党锢,有许多士人遭殃。
三大名将中,皇甫规主动靠拢士族,请求朝廷把他也列为党人。
到了现如今,凉州皇甫家族已经从豪强晋升为了士族。
如今的皇甫规,就如同当年的苏琥,是带领皇甫家族从豪强转型为士族的关键人物。
苏琦苏琥两兄弟,是带领苏家从豪强转型为士族的关键人物。
而张奂,也多次为党人上书申冤。
宦官们攻讦皇甫规和张奂,但皇帝刘志并没有迁怒皇甫规张奂。
因为,皇帝刘志发动党锢的真正目的只是想要震慑一下清流士人,并不是真的被宦官蒙蔽了,所以并不会真的什么都听宦官的。
张奂皇甫规都是镇守边疆的名将,没有他们,边境不宁,刘志清醒得很,自然不会殃及无辜。
正因为他清醒,所以才发动党锢,如果不清醒,就不会捞钱,不捞钱,就没有钱给军队发军饷,没有钱给军队发军饷,帝国就会完蛋。
面对宦官的咄咄逼人,苏家也不得不寻找护身符。
如今鲜卑崛起,西羌作乱,最好的护身符自然是能够掌控一支边军。
苏家士族化太严重了,水字辈没有人学习军事,全部都学习的经学,为的就是在官场混。
而且,苏家自己掌控边军,太显眼了,容易引起皇帝的警惕。
因此,边军这事,苏家还得另外寻找门生故吏。
之所以找门生故吏,不找其他人,是怕其他人不感恩效忠。
门生故吏应该是会感恩的,应该……
得知家主苏渊想要寻找懂军事的门生故吏后,凉州刺史苏泽向苏渊推荐董卓。
“董卓此人憨厚纯善,颇熟军略,可为我苏家棋子。”
在推荐信里,凉州刺史对董卓很欣赏,并且列举了董卓之前在凉州的那些战绩。
最重要的是,董卓在明面上没有站队,属于中立的,把董卓作为棋子安插进边军,宦官不会阻拦,如果安排某个士族子弟进边军,宦官会阻拦。
三天后
雒阳
苏宅
董卓受到苏家的邀请,再次来到苏宅。
这一次,准备跟他见面的不再是苏潇,而是司隶校尉苏渊。
然而,等董卓进了苏宅,却发现苏渊似乎并不在,只有苏潇和几个家奴在。
并且,有一个婢女抱着一只死去的狸猫,正准备将狸猫下葬。
“让我来吧。”
知道这只狸猫是苏潇养的宠物后,董卓抱过狸猫,为狸猫挖了一个坟埋葬,并且跪在狸猫坟前痛哭流涕:“阿狸,您安心升仙去吧,上天啊,我董卓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阿狸的命。”
董卓哭得很凄惨,仿佛死的不是一只狸猫,而是他的亲爹。
权力改变人呐!
这时,苏潇路过,对董卓安慰:“董中郎,起来吧,一只狸猫而已,不必如此。”
董卓“不情不愿”地起来,抹了抹眼泪,对苏潇行礼:“见过女君。”
苏潇摇摇头,指着旁边的草席说:“我族兄尚未过来,董中郎先歇息等待吧。”
说罢,她又吩咐一个侍女给董卓端茶倒水。
有着宦官的扶持,董卓已经从五官郎中升迁为五官中郎。
董卓先是跪坐在草席上等待苏渊回宅。
但没多久,他看到苏潇在菜园里锄草时,他立刻坐不住了。
“女君,让我来吧。”
董卓起身过去抢过农具。
“不必了。”苏潇微笑着摇摇头:“闲来无事,干点杂活。”
见苏潇不肯给农具,董卓干脆蹲在地上用手拔草。
“董中郎不必如此,这些杂草带刺,容易伤了手。”
苏潇劝董卓停止。
可董卓却越干越有劲,露出灿烂的笑容:“女君,我董卓从小就干过农活,锄草这事我熟,让我来就行。”
到了下午了,苏渊依旧没回来。
董卓也不气馁,就在苏宅里找事做,看到侍女在打扫房屋,他就抢过扫把自己来打扫,看到家奴在扛尿桶,他就抢过扁担自己来扛尿桶。
董卓的这一切,苏潇都看在眼里。
她明白一个道理,表面忠诚的人,不一定忠诚,但是连表面都不忠诚的人,那肯定不忠诚。
这次邀请董卓的目的,就是考察董卓表面忠诚不忠诚。
于是,等到深夜苏渊回来时,苏渊给了董卓一个惊喜。
“前不久,鲜卑数万大军入寇,张中郎(使匈奴中郎将张奂)虽然击退了鲜卑大军,但是帐下有一军司马阵亡。”
说到这里,苏渊停顿,看了眼董卓的神态。
虽然都简称中郎,但董卓的是五官中郎,秩比六百石,张奂的是使匈奴中郎将,秩两千石。
军司马,秩六百石。
从五官中郎调为军司马,是升迁了,从秩比六百石升迁为秩六百石。
听到苏渊的话,董卓激动万分,他的眼神中充满熊熊烈火,那是对权力的欲望。
不过,当他那充满欲火的眼神与苏渊冷漠的眼神对视时,他立刻清醒过来,对苏渊卑微恭敬道:“全凭主君安排!”
被举荐者(门生故吏)可以称呼自己的举荐者为主君。
这是大汉特色的二元君主制。
看到董卓的表现,苏渊还是比较满意的,但还是对董卓提醒:“年轻人不要太气盛,我看得出来,你渴望权力。”
苏渊这话说到一半,董卓惶恐,不过,当他准备叩首请罪时……
“对权力有渴望很正常,也是好事,在官场,要是对权力没渴望,那才是颓废人生。”
“不过,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忠义。”
“这做人呐,当以忠义为本,你说是吗,董中郎?”
苏渊这话表面说的是忠君爱国,其实说的是门生故吏要对主君忠诚。
我苏家提拔了你,举荐了你,让你进入了官场,让你在官场平步青云,那你就要对我苏家忠诚,不能背刺我苏家。
虽然苏家背刺过提拔了苏家的梁冀,但这并不妨碍苏家厌恶背刺苏家的人。
虽然苏家自己就没有效忠过大汉朝廷,但这并不妨碍苏家厌恶那些不效忠苏家的门生故吏。
我背刺别人,但我厌恶别人背刺我。
我对朝廷不忠不义,但我厌恶别人对我不忠不义。
我贪污腐败,但我厌恶宦官对我贪污腐败。
鲁国的三桓架空了鲁国国君,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厌恶架空了三桓的家臣阳虎。
我可以架空国君,但你阳虎不能架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