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喝的兴高采烈,都有些醉意。
有人甚至故意犯错,主动讨酒喝,积极表演才艺。
九个人喝了两瓶茅台,都是酒量不行的老幼妇孺,尽兴开心为主,没有劝酒灌酒。
武大家教团四人坐一辆车回学校,李香兰有点醉意上头,就留在王家小憩一下。
王老头积极给李香兰安排客房休息。
何俊伟察言观色,看出老爷子今天高兴的原因。
不得不说,李奶奶确实很有魅力,王老头也是富有艺术细胞的,老年人晚年丧偶,子女工作忙顾不上关心,孙子读书忙更不要说陪伴,独自一人本身就容易寂寞,所以就算两人只能当夕阳红的好友,也是极好的。
何俊伟故意对师父眨眼,挑眉。
王老头假装看不见,绷着脸,端着架子呢,死活不肯承认心动了。
他也喝了三两左右,年轻时这点酒根本算不上什么,年纪大了身体变弱,此时也有点微醺小意,让王小帅扶他回房休憩。
何俊伟来到二楼露台,隔着阳光房的落地门,享受着头顶中央空调吹出来的凉气,看着外面绿意盎然的露台小菜园,西瓜番茄黄瓜甜瓜爬满架。
夏日微醺的感觉,真的好飘啊。
过了一会儿,苏如眠安顿好外婆后也走上来,搬过来另一张藤椅,坐在他旁边。
“你今天表现真好,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你的表现更好,我今天才见识到苏女神火力全开是什么样子的,又飙又美。”
苏如眠笑眯眯说谢谢,好奇问:“既然你诗朗诵那么厉害,为什么学校每次组织活动你都不报名?就你朗诵的高超技巧,加上好听的声音,绝对会让获得大量粉丝。”
何俊伟心道我以前就是个棒槌,哪懂诗朗诵,我只看过鬼畜表情帝梁逸峰念诗的表演,那个全是技巧,毫无感情。
他只好解释:“一般人我不想念诗给他听。”
苏如眠歪着头看着他,有些期盼地问:“那……我是一般人吗?”
何俊伟侧过头,看着她。
苏如眠也喝了快二两白酒,此时脸上淡淡红晕,更显娇羞。
她竟然问出这种略显亲密,让人心跳加速的问题,何俊伟看不出她是脸颊微红,还是酒劲上头,一时冲动问出的话。
何俊伟认真说:“你不是,你是最特别的人。”
苏如眠莞尔,特别就特别,加一个“最”字,难道是说我独一无二?
何俊伟问:“你想听什么,我念给你听。”
苏如眠一双笑眼藏不住心中喜悦,雀跃说:“念什么都行。”
我主要是想听你的声音。
这种磁性低音炮,低频率与心灵共振,简直如同压路机,在她心里横冲直撞,完全不可抵挡。
何俊伟一想,苏如眠这种姑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她看过的话剧音乐会舞台剧可能比我看过的电影次数还多,绝对不能随便念,一定要整个大活。
何俊伟说:“我念一首英文诗吧。”
不下个几年的苦功,很少有中国人能把非母语的诗歌念的好听。
更别说引起共鸣了。
何俊伟这是一次大胆的挑战。
这时候,王小帅端着保姆阿姨刚刚切出来的水果盘,走在二楼的楼梯上,正好听见两人的聊天。
他没有急着进来,而是悄悄拿出手机站在门边,对着并肩坐在藤椅上的两人录视频。
何俊伟坐直身体,清清嗓子。
苏如眠温柔看着他,静静聆听,充满期待。
“WhatCanIholdyouwith?”
这是上个世纪阿根廷诗人博尔赫斯的名作,是一首著名情诗,是无数英语老师推荐给学生们的经典作品,苏如眠背诵过全文,只听他讲第一句,就知道他在念什么。
她心中异常惊喜。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前面这三句,已经格外动情了,直接把情绪价值拉满。
第二段话锋一转,开始谈祖辈,谈生我养我的土地,我的族群,我的文化,将一个无比真实的我剖开内心,完全向你开放。
何俊伟从学长们身上获得的【英语】能力,达到专业英语的级别,词汇量轻松掌握这首诗,而且发音相当标准。
苏如眠的心已经开始震颤了,痴痴听着他低沉温柔但是坚定的声音,诉说着全诗最美的句子。
“我给你我的书中所能蕴含的一切悟力,以及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气概和幽默。”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苏如眠的双眼涌出一层雾气,情绪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她抓着藤椅的手指正在轻轻颤抖,因为用力,甚至有些扭曲。
终于到了全诗升华的最后一句。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何俊伟看着苏如眠热泪盈眶的双眼,声音里灌注最浓郁的情感,放缓语速,低沉念出最后两个词,With-danger,with-defeat。
全是感情。
带一丢丢(优秀)【朗诵】的技巧。
苏如眠掩面哽咽,扭过头不敢看他。
她是一个非常文艺的女孩子,在博尔赫斯最伟大的爱情诗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这首诗里,他说出的所有能给的都是什么?
望月人的悲哀,先祖的灵魂,悟力,男子汉气概,幽默,忠诚的信仰,寂寞,黑暗,心的饥渴,全是与灵魂和精神相关的虚物。
不是房子,车子,钻戒,520红包这种庸俗的金钱物质。
苏如眠从来不缺这些庸俗之物,她最需要的就是无形,但绝对存在的情绪价值。
这首诗直接命中她的软肋。
而带上【共鸣】词缀后的【朗诵】(优秀)技能,已经不仅仅是压路机了,何俊伟开着矿山级铲车,把她的内心灵魂世界铲得七零八落,搅得天翻地覆,留下深深的不可磨灭的印迹。
“不好意思。”
苏如眠觉得自己快要失控了,想起身离开一会儿。
她不想被何俊伟看到她哭泣的样子。
举着手机偷拍的王小帅哇一声哭出来,吓得苏如眠又坐回去,与何俊伟齐齐扭头。
“小伟哥,你念的太好了!呜呜呜,太好听了!”
表情假,哭声大,就是没看见泪,那叫干嚎。
何俊伟咬牙切齿:“滚蛋!”
王小帅假装抹眼泪,把果盘放下后,故意说:“你看,苏姐姐都被你感动哭了。”
苏如眠更不好意思,双手捂脸转过身,背对两人擦拭眼泪。
何俊伟瞪眼,小子你是故意搅合吧,赶紧滚。
王小帅对他摇摇手机,得意说:“刚刚我全都拍下来了哟,从第一句开始哟,想不想要?嗯?小伟哥?”
你小子偷拍我?
何俊伟吃惊,转念一想,臭小子,我还真谢谢你,这种情绪烘托到位的场景实在难得,可遇不可求,刚刚他不可能拿出手机自拍。
幸亏王小帅拍到,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一幕了,没有影像记录,等时间一长,说不定真会变成遗憾。
“嘿嘿嘿。”
何俊伟站起来,指关节捏得嘎嘣响,向王小帅逼近。
王小帅意识到危险,赶紧跑,可他一个小弱鸡,哪里是猛男何俊伟的对手,几下就被揪住,逼着他传视频。
“哥,哥,我传就是,但你要给我好处费,帮我介绍一个像苏姐姐一样……啊啊啊别揪别揪!再揪我真删视频啦~~~”
不管王小帅怎么反抗,最后还是何俊伟大魔王获得胜利,成功得到这段珍贵视频。
他重新回到苏如眠身边,看到她已经擦干眼泪,恢复成原来的情绪。
何俊伟说:“呐,视频我也转发给你了,哪天你要是失眠睡不着,可以听着催眠,我上学时老这么干,效果可好了。”
苏如眠吭哧笑出声,傻瓜,听了你念的诗会更睡不着吧。
哎呀不行,这才一首怎么够?
苏如眠又歪着头看他:“你能再朗诵一首诗吗?”
“什么?”
“叶芝的Whenyouareold。”
“……”
“或者爱伦坡的AnnabelLee。”
“苏同学,你搁这考我英语背诵呢,这不是咱们高中英语老师推荐的英文范文目录吗?”
“球球你啦~~好不好嘛~~搞快点搞快点,别矜持了!”
苏如眠不仅撒娇,还拿出手机给他录像。
何俊伟实在拗不过她,只能轻叹一声,无奈被迫当起充满感情的阅读机器,在这个美妙慵懒的夏日午后,将“当你老了,头发发白,睡意沉沉”送给这个美丽而且有趣的少女,情绪烘托到位时,两人还会一起念着同样的诗句,双眼发光,逐渐靠近。
叶芝问,爱一个人,究竟是爱她的容颜,还是灵魂?
何俊伟的答案是,他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