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冬雪初融。
为了不耽搁春耕,朝廷官军与黄巾军在葛陂展开决战。
“杀贼报国!”
“黄天当立!”
城墙外,大军激烈厮杀,汝南黄巾人数虽众,却在防守中落入下风,反而是人数较少的官军训练有素,结阵而战,步步紧逼。
“破阵!破阵!”
鲍鸿挥舞长刀,奋勇向前,虎贲破阵刀既是武功,亦是战阵和战法,万千刀光汇聚成一道无可抵挡的洪涛,顷刻之间便击溃了黄巾军的左翼。
“休得猖狂!”
火豺何曼手持一根大铁棒前来阻击,饮下天符符水的他,此刻仿佛巨人一般,身高八丈,力大无穷,所到之处无一合之敌。
“朝廷的走狗,吃我一棒!”
大铁棒轰然落下,随即竟是抖落大片毒火,官军但凡被沾上一丝火苗,立刻就被毒火烧灼得骨消肉融,死状凄惨。
鲍鸿定睛一看,才看清何曼手中的乃是一杆奇门兵刃,外表看来像是一根上宽下窄的大铁棒,实际上内有乾坤,设计精巧的机关,让这根铁棒可以随意开合,将内藏的毒火喷发出来。
而墨绿色的毒火遇物则燃,水浇不灭,甚至还不断释放毒气。
何曼本就武艺不俗,拥有天符法力加持之后更是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冲锋陷阵起来,如同人形坦克,难以阻挡。
如今他的手上还有这样一杆兵器,更是让人绝望。
不过鲍鸿身怀山河社稷图的副图,却是不把眼前的对手放在眼里。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阵图一开,何曼身上的天符之力顿受压制,大汉的王朝龙气霸道至极,汇聚众生祈愿的思能之力浩如江河,沛然难当,为天下一切法术和武道的克星。
“旁门左道,也敢造次,今日我便斩了你!”
鲍鸿一声怒吼,再催虎贲破阵刀,狠狠斩向何曼。
何曼举起手中奇门兵刃,还想抵挡,却被这爆发的千钧之力打的倒飞而回,八丈高的巨大身躯砸在人堆里,瞬间就砸死了黄巾军一大票人。
“渠帅!”
“渠帅倒了!”
黄巾军本就是乌合之众,眼见何曼连鲍鸿一刀都接不住,顿时军心涣散。
“住口,老子还没死呢!”
铁棒猛然杵地,何曼从地上挣扎起身,虽然方才受创不轻,可他还有一战之力:“狗贼,纳命来!”
“哼,不知死活。”
见何曼还敢再来寻衅,鲍鸿手中长刀嗡嗡震颤,再次汇聚起全军气血。
而在此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伴随而来的是两道携带雷光电影的巨大元炁手掌,势如五岳山倾一般,轰向鲍鸿。
鲍鸿不敢大意,连忙斩出汇聚军心和军势的破阵一刀,气急败坏地怒道:“先天一炁大手印,又是你这个妖道!”
何曼则是面露狂喜:“大贤良师!”
“带着人撤回大营。”
“是。”
神秘面具人挺身挡关,只见身姿昂然而立,孤身一人面对朝廷大军,亦是一副云淡风轻的从容姿态。
鲍鸿上次败阵,如今眼看着就能格杀何曼,又遭神秘面具人横加阻拦,顿时怒上心头,打算新仇旧恨一次了账:“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这次定叫你有来无回。”
神秘面具人对他的威胁之语冷眼以待,只是双手快速结印,口颂真言令咒:“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雷公助我!”
霎时间天降怒雷,劈得朝廷官军晕头转向,攻势一时受阻。
王景站在后方,亲眼目睹双方斗法,看得目瞪口呆,庆幸自己没有贸然上阵与敌军厮杀,这尼玛也强得太离谱了吧?
一个人就硬撼千军万马?
而且还占据上风?
对方到底是谁?
眼见鲍鸿失利,率领地方郡国兵与豪族武装前来支援的豫州牧黄琬坐不住了,主要是豫州本土的世家和豪族势力坐不住了。
此前大家出工不出力,是因为没必要耗费自家的实力去跟黄巾军死磕,甚至巴不得黄巾军越乱越好。
他们这些郡望之家,都有坞堡和法阵守护,面对黄巾军的侵袭,大不了给点买命钱就是了。
黄巾军也不可能遇到坞堡就强攻,这样得死多少人?
所以双方实际上是有默契的,黄巾军杀过来,大户退守坞堡,然后给钱给粮,黄巾军拿了钱粮继续去攻略下一个地方,裹挟百姓进攻县城。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喜欢吃肉而不是啃硬骨头,黄巾军也是一样,毕竟造反是工作,发财是生活。
而当地的百姓被黄巾军裹挟之后,基本上都是有去无回有死无生,那么他们的田产最后必然就会落入豪门大户手中。
许多世家豪族,其实是巴不得黄巾军闹得越大越好的,养贼自重,他们既能低价掠夺百姓手里的土地,又能趁机招募军队加强实力,简直双赢。
反正捅出再大的篓子,也有朝廷来收拾嘛,吃亏的是朝廷又不是他们。
至于担心会不会玩脱了?
呵呵,有句话说得好,不见棺材不落泪。
人人都能理性做事,世界又哪里还会发生那么多的战乱和纷争?
可眼下的情况,又有些许不同,再不平了汝南黄巾,往后就要耽搁豫州的春耕了。
因此这一回进攻汝南黄巾的葛陂大本营,豫州本地的世家和豪族也变得积极主动起来,一个個踊跃响应朝廷的号召,摆出了一副和叛贼不共戴天的架势。
曹仁在人群中找到了王景,高兴地上前:“元旭!”
“子孝。”
两人相见甚欢,随后就聊起了眼下的战局。
“子孝,黄巾军的这位大贤良师道法高强,我们能赢吗?”
“元旭大可放心,有黄豫州在,区区山野道士,不值一哂。”
听到曹仁的这番话,王景也很惊讶:“黄豫州实力很强?”
他对此深表怀疑,毕竟黄琬他见过几次了,就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老头,看着挺有学问和修养的,可实在瞧不出他哪里厉害了。
曹仁表情一肃,语气也变得郑重起来:“很强!黄豫州的儒门神通本就惊人,如今更是官居豫州牧,能名正言顺调用一州之气运,除非张角复生,否则眼前的这个家伙必定不是对手。”
王景还想再问,战场局势便又起了变化。
鲍鸿挥刀连斩,却难以突破眼前强敌,而此时深孚众望的黄琬终于站了出来,只见他并不高大的身材,此刻却是有着顶天立地的威势。
王景只是看了一眼,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孟子》中的一句话:“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黄琬登上高台,口中念诵着讨贼檄文,细数汝南黄巾之乱对豫州大地带来的深重灾难。
渐渐的,豫州万民之气汇聚而来。
黄巾军中士卒虽多为豫州流民出身,然则他们并无田地财产,因此身上并无多少豫州气运。
反倒是因为他们掀起战乱,导致不少农户破产和小地主家破人亡。
王朝龙气不分善恶,唯以气运论高低。
而气运之说,也并非虚无缥缈,本质上是所占资源的多与寡来决定的,因此越是身居高位,越是气运强盛。
龙气的本质,实则是文明和秩序!
因为唯有文明和秩序,才能汇集众生之愿力,而只有能为龙气提供运势的人,才会得到龙气的认可。
而黄巾军,就显然不被大汉的王朝龙气认可。
只见豫州之龙气,在黄琬的手中缓缓成型,最后竟是汇聚成了一把气息浩瀚无匹的神剑。
此剑,以智勇士为锋而,以清廉士愕,贤良士脊,忠圣士镡,豪桀士夹,直之无前,举以无上,案亦无下,运亦无旁。
上法圆天,以顺三光。
下法方地,以顺四时。
中和民意,以安四乡。
“黄巾乱贼,其罪当诛!”
就在神剑的剑意攀升至顶峰之际,黄琬并指为剑,遥遥向着神秘面具人的方向斩落。
顷刻之间,剑意充塞天地,无边无岸,浩浩荡荡。
此剑一用,如震雷霆,四封之内,无不宾服,听从君命!
咔嚓~
神秘面具人的面具开始碎裂,他的神魂瞬间就被思能汇聚而成的无形之剑所斩灭。
鲍鸿见之喜出望外:“好一个诸侯之剑,贼子纳命来!”
只见他再次挥刀向前,而这一回,却是轻轻松松便劈碎了鬼面,斩下了神秘面具人的头颅。
然而看清头颅容貌的时候,鲍鸿却悚然一惊。
只因被他拎着的人头,早已焦黑枯黄,根本不是一个活人的脑袋,显然已经死去很久了。
更要命的是,这颗人头鲍鸿认得!
地公将军张宝!
很快,黄琬也表情凝重地来到了鲍鸿身侧,看着他手上的人头,语气凛然中带着几分惊疑:“鬼道秘术,借尸还魂?”
“一点微末伎俩,倒是让使君见笑了。”
不知何时,两道一模一样的身影,出现在了黄琬和鲍鸿的面前,他们都头戴鬼面,装束一般无二。
黄琬神色阴沉,看着眼前这两个新冒出来的神秘面具人,心情前所未有的糟糕:“我可笑不出来。”
而鲍鸿更是脸色难看:“你们竟敢盗走张角、张宝、张梁三兄弟的尸身,行此逆天之举,就不怕天降灾殃,灭尔等神魂吗?”
“我们?呵呵~”
两个神秘面具人异口同声,发出冷笑。
比起只有武道修为的鲍鸿,显然专精于儒术和思能修行的黄琬眼力更强,得以看破眼前这两个神秘面具人的真身:“鲍校尉小心,此人修习了三尸法,任何一尸被斩,只要还剩下一尸,就不会真正死去。”
“道门三尸法!”
鲍鸿倒吸一口凉气,这个邪门的功法他自然早有耳闻,向来只把这当成是志怪传说,不曾想自己这辈子居然能遇到一个真货。
他这时也不知该庆幸自己运气太好,还是该抱怨自己运气太差了。
“黄豫州倒是见多识广,可惜啊,你的诸侯之剑已经斩了我的其中一尸,接下来的你,还能再出剑吗?”
黄琬闻言心中无奈,很显然对方十分熟悉思能的限制,思能之力虽然理论上是无限的,但人的承受能力却是有限的。
更何况诸侯之剑必须汇聚一州之气运,虽然气运可以恢复,但那需要时间!
“你究竟是何人?”
“黄豫州不妨猜猜?”
鲍鸿见对手如此猖狂,勃然大怒:“任你道法通玄,我有山河社稷图,足以镇压你了!”
“既如此,那便手底下见真章吧。”
一刀斩出,鲍鸿却只斩到了两道残影,原来方才对方并未真身降临,只不过是派出了两道残影而已。
黄琬看向葛陂,神情肃穆:“此人应该还在城中,能练成三尸法还保持自身神智,此人非同小可。”
鲍鸿心中把黄琬和豫州本地的世家豪族都骂了一遍:“若非你们这群虫豸出工不出力,使得我手中的山河社稷图消耗太大,又怎会在这时束手无策!?”
但此时争论这些已经无用,不能平定叛乱,鲍鸿身为主将罪责最重!
而黄琬贵为州牧,在朝在野都名声极大,背后有无数人为他撑腰,黑锅根本落不到他的头上。
鲍鸿恼怒之下,只能下令:“全军进攻,此战必胜!”
“嘿,总算是轮到我们出场了。”
曹仁按剑而起,神色振奋地看向王景:“元旭,听闻你斩了鬼虎黄邵,我可不能让伱专美于前。”
“好,那就比比看,我们谁能拿下更多的战功。”
王景同样跃跃欲试,方才隔得太远,他没听到黄琬与神秘面具人的交谈,只看见黄琬挥挥手就斩了敌方一员大将,还以为接下来要打的是顺风仗。
就在他准备畅想美好未来之际,王凌疑惑地抬起头,语气惊讶:“天色怎么变暗了?”
许岚摇头:“不是变暗了,而是变黄了。”
王景闻言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抬头观察天空的变化:“眼下正值日中,为何天空却给人一种黄昏之感?”
十二时辰制,在西周时就已使用。
汉代命名为夜半、鸡鸣、平旦、日出、食时、隅中、日中、日昳、晡时、日入、黄昏、人定。
鲍鸿所率领的官军,是从食时开始进攻,如今正好是日中。
而原本的晴空万里,此刻却是突兀地变成了日暮黄昏之景,就连烈日也变成了血红色,充满着不详的气息。
葛陂,黄巾军大本营深处。
神秘面具人一左一右,站在一座巨大的法阵之中,他们的灵魂虽然有着不同的记忆和人格,但实际上却是出自同一个本源。
因此施法起来,配合十分默契。
只见他们捏着手印,口诵法诀,很快一件圆球状的神器便开始运转起来,此器通体发黄,乍看之下材质像是黄玉,可若细看,却发现不是。
实际上,这是凝成固态的死气、怨气和灵气彼此交融所诞生的产物!
“道之一国,成了。”
“此器为张角所炼,可惜他兵败太快,当时只是形成了胚胎,如今才算是具备了镇国神器的雏形。”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此器,当名黄天道国。”
轰~
一股足以改天换地的庞大力量,冲霄而起,诡异的黄色光芒贯穿天地,将晴空化作了黄昏。
这股力量,以葛陂为中心,向着四周不断弥漫延伸,很快就将色彩斑斓的世界,染成了黄泉地狱一般的阴暗景象。
王景看着周遭景色从鲜艳变成昏黄,心头顿时警铃大作:“卧槽,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这画面一看就不对劲啊!
到底怎么回事?
明明官军占据上风的啊,怎么忽然间就一副要兵败如山倒的架势?
而在此时,嘹亮的声音响彻天地。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
仿佛洗脑魔音一般,修为稍弱者,立刻就被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许多人更是发出痛苦的嘶吼,大脑仿佛被人用锤子猛砸一般。
“苍天……黄天……”
王景运转体内丹羽圣炎,大脑随即恢复一丝清明,随后便是神色骤变:“黄巾军这是想要以黄天取代苍天?”
“不,不是想要,而是已经成功了!”
看着头顶黄得让人心慌的天幕,王景瞬间就有一种被人改天换地的感觉,而他举目四顾,发现王凌和许岚都已目光迷离,仿佛被洗脑了一般,顿时发出一声类似凤鸟的鸣叫声:“醒来!”
凰羽仙音,宛若天籁之音,瞬间驱邪破法,成功将身边之人的意识拉了回来。
曹仁运气不错,距离王景不远,所以也得以回过神来,而他意识回归之后,脸色大变:“必须尽快离开,如今我军天时地利尽失,在黄天笼罩之下,任何非黄天道法的力量都会遭受压制,根本不是黄巾军的对手!”
王景当机立断:“撤!”
与此同时,官军主力也被黄琬以儒门圣言喝醒,奈何兵败之势,已然难挽。
随后何曼、何仪、刘辟四人,自营中杀出,一路追击,打得官军打败。
其中何曼对王景等人穷追不舍:“王凌小儿,还我二弟命来!”
王景看向王凌:“彦云,你又在外面惹事了。”
王凌哭笑不得:“二哥,何曼的二弟何永是你亲手所杀的啊,岂能赖在我的头上?”
“胡说八道,谁看见啦?”
此刻王景骑着绝影带着众人跑路,而毅重士卒见自家主将还能谈笑风生,原本慌乱的心便安稳下来。
毕竟自家主将都不怕,自己烂命一条,又有什么可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