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薇走在前面,时不时地回过头看向艾赫。
真的是一眨眼的工夫,自己就已经陪伴了这个男人六年了。
这六年间,他一次又一次地被清除记忆,正是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带他重新熟悉眼前的社会。
要说没有感情,这是不可能的。
可是即便有感情,但自己也无法忤逆监控者们的意思。
不仅因为隶属于国教的监控局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也是因为这个秘密组织,扎根在奥秘世界的阴暗面。
背靠信奉晨星女神和迷雾之神的国教,监控局拥有着超乎常人想象的权力、财力、组织力,而且规模之庞大,或许连最顶端那些贵族们都难以捉摸。
监控局究竟掌握着怎样的力量,恐怕只有国教高层知晓。
海德薇只知道,他们可以随时让普通人被人间蒸发,而且不仅是肉体上的,更是精神上。
那位普通人的家属会被清除相关的记忆,关于那位普通人在社会上的记录也会被尽数抹除,虽然无法抹除得一干二净,但也只会留下些许的蛛丝马迹,寻常人根本就无法通过这些蛛丝马迹发现事情的真相。
而且,即便能发现真相,监控局也能通过种种手段,让这个人永远地闭嘴。
走在愈发昏暗的巷子里,海德薇又一次回过头,看向了艾赫,
“快、快到了。”
海德薇开口道。
艾赫温和地看着她,
“你好像绕了一条远路。”
海德薇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嗯…我希望跟你再待久一点,再多怀念一些。”
“…这真的很肉麻。”
“说什么呢!这是真心话!”
海德薇分外激动地说道。
半响后,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用力过度了,显得欲盖弥彰。
忽然,艾赫的声音又响起了,
“你想要做什么呢?”
这话说得,好像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样。
海德薇心虚了,她没有说话,转过头去,继续在前面领头。
艾赫紧随其后。
四周的砖墙上开始出现了乌鸦,黑不溜秋地伫立在墙头。
艾赫注意到了这一点。
这很奇怪…
多年的工厂污染之下,城市内的鸟类一直都很少,特别是在作为老工业区的北城区。
不过,想想也不足为奇。
毕竟这个世界里,植物生长依靠的不仅仅是光合作用,还有靠…化学、异变、以及祝福、祈祷之类的超凡力量。
这样的世界里,乌鸦发生一点小小的变异怎么了?
艾赫这样想着。
等二人走过去时。
那一排排乌鸦拧过头来,注目着他们的背影。
“A12已经接近目的地,不足一公里。”
随着两人的越来越深入,海德薇发觉,两旁的道路变得更为昏暗。
那些煤气路灯的光线黯淡极了,远远不能跟中心市区相比,不远的街巷黝黑一片,仿佛有什么邪异在里面窥视。
确认艾赫跟在自己的身后,海德薇加快了脚步,但很快,她的步子就慢了下来,小脸刹时发白。
一张马戏团的传单广告掉落在地面,它被烧毁了一半,上面的图案,是一具从上往下吊着的人影,好似死人一般没了生气。
传单广告的标题上写着:
【两个小丑,最惊险的刺激,最诡异的表演。】
海德薇被吓了一跳,她赶忙在心中安抚着自己,而后继续看向前方。
阴森的风掠过街巷,海德薇觉得这一带随着自己的深入变得越来越古怪,她的肌肤上泛起了鸡皮疙瘩。
她闭紧嘴巴,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僵僵地继续向前。
“没事的…我还有用,我还有用,我不是弃子......”
“这只是一场测试…晨星女神…求你庇佑。”
昏暗的光线下,两旁的煤气路灯有一盏没一盏地亮着,老城区的工业废气弥漫在头上,仿佛压住了人的胸腔,海德薇远远地看见了马戏团耸拉的帐篷尖角,还有若隐若现的小丑帽。
她深吸一口气,安抚了自己之后,走在前面,慢慢地转过拐角。
随着马戏团的接近,海德薇旋即看见了惊恐的一幕。
一具被绞住的尸体正高高地从大门上吊下来,他身着马戏团的小丑服,上面沾满血迹,头上戴着腐烂的小丑帽,整個人不断地散发出腐臭,嘴巴张大,双眼凸起,临死前像是在无助地哭泣。
海德薇瞳孔猛缩,立即闭上了眼睛,险些尖叫出来。
可当她再度睁开眼睛时,却发现原来的位置上,变得空空荡荡。
尸体突然消失了。
海德薇第一次经历着这种事,她以为是错觉,而后小声道:
“穿过这个地方…就要到我的学校了。”
说完之后,海德薇在心中祈祷,并自己给自己鼓劲,
我不过是神经过敏了而已...没事的,真的没事的.....
她抬起脚,踏入到了马戏团的废墟之中。
废弃的马戏团内什么都没有,耸拉的帐篷屹立四周,凄凉极了,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灰烬的味道,举目所见,只有一片静谧,什么都没发生。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自己是不会有事的…
海德薇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重整心情之后,海德薇咬了咬牙。
既然带到了这里,我也是时候该回去了……让他一个人待在这吧。
就在她想要回头,确认艾赫还在不在时。
在耸拉的帐篷里,拉开着一条缝,从这条缝隙里露出了沾满血迹的小丑服,那具尸体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变换了位置!
阴风袭来,一点瘆人的笑声夹杂在风里,海德薇浑身开始打颤。
吱呀…
海德薇脑海一片空白。
耳畔边传来了钢丝绳的声音,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靠着威亚垂落下来。
半空中,有头发垂落在自己的面前。
先是一缕,
而后越来越长,越来越多,几乎要触及到地面。
她僵住了。
腐臭的气息扑鼻而来,面前有一张涂满惨白颜料的女性脸庞,只剩半截的身体歪歪斜斜,她咧开着嘴角,诡异瘆人地笑着。
“两个小丑,最惊险的刺激,最诡异的表演!”
一道哭腔、一道笑腔在同一时刻响在海德薇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