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五年—六月二十二日,高迎祥、罗汝才等流寇首领率领十万人马离开东王山,沿着武关道向东南一路疾行,非常顺利的推进到了罗家坪。
罗家坪、十八里沟相距不足五十里,中间并无阻隔,如果流寇大军继续向前疾行的话,最多一半时间,就能走完这段路程,而后向威军发起进攻,救援被围困在山沟内的流寇们!
奇怪的是,流寇大军并没有继续向前疾行,而是在罗家坪停留下来,一停就是整整两。
至于停留不前的原因,名义上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实则是顾虑重重、举棋不定!
…………
黄昏时分,流寇大营内升起了一道道的炊烟。
用过饭之后,色已经黑了下来,流寇卒们纷纷钻进帐篷中休息去了,流寇首领们则没有休息,而是聚集在一起商议事情。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一般!
闯王—高迎祥居中而坐,罗汝才陪坐旁边,其余十几名首领分坐两旁,黄虎—张献忠亦在其中,无精打采的坐在末尾位置。
原来流寇首领们不是随意乱坐的,而是按照实力强弱排列座位,强者在前、弱者在后,遵守丛林法则。
张献忠本来坐在中上位置的,之前因为贪功冒进,中了威军的埋伏,本部人马损失殆尽,只带领少量心腹逃了出来,实力一落千丈,于是就坐到了末尾位置。
这还是高迎祥念在以往的情分上,特殊照顾了一下,否则以张献忠现在的实力,连进中军大帐商议事情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沦为普通头目,受人差遣!
“唉……唉!”
会议开始之后,气氛非常压抑,一众首领们全都眉头紧锁、长吁短叹,就差将一个大大的‘愁’字写在脸上了。
愁什么?
自然是眼前的战局了!
在蓝田县分头突围之后,各部人马陆续进入秦岭当中,准备沿着武关道行进,离开连年大旱、疲弊不堪的陕西,到粮食充足、人口众多的河南、湖广地区打开新局面。
害怕威军尾随追击,故而在行进过程中,不断的破坏道路、拆毁桥梁、阻塞山谷……认为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万万没有想到,本该被远远甩在后面的威军,竟然不可思议的跑到了前面,还在十八里沟设下埋伏,围困住了自己一方七八万人马,只有张献忠带着少量心腹人侥幸逃了回来。
得知消息之后,高迎祥、罗汝才等首领们大吃一惊,好半合不拢嘴吧,而后火速集结、商议对策。
商议的结果是,众首领们一致认为,威军肯定是利用了秦岭当中的羊肠道,急行军跑到前面设伏的。
既然走的是羊肠道,就无法携带火炮之类的重武器,而且人数不会太多,否则根本走不开,也无法隐蔽行踪。
张献忠更是信誓旦旦的保证,设伏的威军最多不超过一万人,是靠着出其不意和有利地形,才围困住自己一方七八万人马的!
既然不超过一万人,又没有威力巨大的火炮,那就不可怕了。
于是乎,众首领们一致决定,集结全部人马,前去十八里沟解救被围困的弟兄们,并利用兵力上的绝对优势,里应外合、打败威军,而后占领丹凤城,获得粮食补给,再沿着武关道继续行进,快速进入河南境内。
谋划的挺好,可真正执行起来却出了问题。
按理来,自己一方拥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威军寡不敌众之下,就该放弃包围圈,撤徒安全的地方去。
又或者派出人手,将十八里沟以北的道路全部破坏掉,延缓自己一方推进的速度,再利用这段时间,向被包围的弟兄们发起强攻,争取将其吃掉,这样才符合常理!
事实上是,威军既没有撤走,也没有破坏道路,更没有发起强攻,就是稳稳当当的驻扎在十八里沟附近,保持着围而不攻的态势!
这非常不符合常理!
而不合理的事情当中,往往暗藏着阴谋诡计!
于是乎,一众流寇首领们派出了大量的探子,前去探查真实情况,结果发现威军的营地很大,里面搭建着很多帐篷,按照数量推算,起码驻扎着三万多人,而不是之前估计的一万人!
不仅如此,探子们在十八里沟附近的山间道中,还发现了大规模行军的痕迹,并捡到了几个遗落的水壶、干粮袋,上面皆有威军的标记。
如此情况,再次让一众流寇首领们大吃一惊!
难道,之前判断有误,威军的兵力并不少,而且在十八里沟周围又设下了埋伏,等着自己这些人自投罗网……那样的话,就太可怕了!
为了安全起见,流寇首领们这才下令停止前进,以免又中了威军的埋伏。
可是大军停滞不前,亦非长久之计,而且被围困在山沟里的弟兄们,缺粮少水、士气低落,怕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因此上,高迎祥、罗汝才才将一众首领们召集过来,想要商议出一个好对策!
“弟兄们,全都话,眼前这种局势,究竟如何是好?”
……
“高大哥,依弟之见,咱们应该火速进兵,再耽搁下去的话,被围困的弟兄们怕是支撑不住了,至于威军那边,十有八九是在虚张声势,没什么可怕的!”
“得对,高大哥,不要再犹豫了,立刻下令进兵吧,弟不才,愿做开路先锋,与威军决一死战!”
………
“高大哥,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中了威军的埋伏,就追悔莫及了!”
“没错,秦锋诡计多端,前面肯定有埋伏,咱们不能自投死路啊!”
……
商议的结果是,一部分首领建议立刻进军,将被围困的弟兄们救出来。
理由是,秦岭中的羊肠道又险又窄、难行至极,秦锋就算再有本领,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带领几万人马来到丹凤城附近。
至于威军营地内的众多帐篷,和山间道中有大军行进痕迹的事情,肯定是秦锋在虚张声势、故作疑兵,就跟诸葛亮用的空城计一样,纯粹吓唬饶,只要不害怕,就能破了计策,将其打败!
另一部分首领则建议,最好不要盲目进军!
理由是,秦锋足智多谋,能常人之所不能,完全可能利用秦岭当中的多条羊肠道,将大量兵力悄悄集中到十八里沟附近,并设下埋伏。
如果盲目进军的话,一旦中了威军的埋伏,那就万劫不复了!
“有埋伏!”
“没有埋伏!”
“肯定有埋伏!”
“肯定没有埋伏、没有埋伏!”
……
双方各持己见,很快便争吵了起来,而反对进军的首领们人数比较多,在争吵中明显占据了上风!
这很正常,人都是有私心的,不愿为了营救别人,而让自己身处险境!
那些主张出兵的首领们是出于公义吗?
非也!
同样是私心!
就拿张献忠来,其手下人马并没有被全部消灭,其中相当一部分被围困在了十八里沟当中,若是能救出来,自己就能恢复原来的实力和地位!
因此上,张献忠才极力主张立刻进军,甚至愿意打先锋!
其余几名主张进军的首领,都有生死弟兄、铁杆盟友被围困在十八里沟内,若是能救出来,对自己大大有利,这才主张进军的。
“好了,弟兄们不要再吵了,千万别伤了和气,罗某有个办法,既能试探出前面有没有埋伏,又不会冒太大的危险!”
罗汝才站出来,制止了众首领们的争吵,并提出一个折中之策!
既大军继续驻扎在罗家坪,不要轻举万动,以免中了埋伏,而后从各个首领手下抽调人马,拼凑成一支一万五千饶队伍,前去十八里沟试探虚实。
若是没有中伏,明威军是在虚张声势,主力大军就立刻出动,将被围困的弟兄们救出来,而后再攻打丹凤城,获得粮食补给!
若是中了埋伏,明威军真有充足的兵力,主力大军就不要跟进了,而后另想对策,如此虽然会损失一些人马,却不至于元气大伤!
这个办法,得到了众首领们的一致认可,并决定明就抽调人马,前去试探虚实!
………
商议妥当之后,已经是午夜时分了,众首领们打着哈欠,返回各自的大帐内休息去了。
高迎祥、罗汝才关系密切,且有很多事情需要商议,故而没有分开,而是睡在了一个帐篷内。
二人皆是和衣而眠,兵器、甲胄就放在旁边,一旦出现紧急情况,就可以立刻起身应对了,这是流寇们都有的习惯之一。
“呜……呜呜!”
“杀……杀呀!”
不想睡到二更时分,真的出现情况了,大营周围突然响起了号角声、喊杀声,惊动地……高、罗二人立刻惊醒过来。
“来人,出什么事了?”
“启禀闯王、罗首领,大事不好啦,威军前来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