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过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
这是湿土、腐烂的植被和水浸泡过的地面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泥腥味，还有一种淡淡的霉味和浓郁的血腥味，带着一股子恶心又潮湿的感觉。
偶尔，一阵风吹过，带来一丝丝清凉。但夹杂着的令人难受的这些味道，让人作呕，丝毫没有惬意的感觉。
这种复杂的气味组合，仿佛是大自然在洪水过后留下的一种独特印记。
“你明白我为什么要研制C病毒了吧。”李海生带着源泽走出了实验室。
源泽看着战后的景象，让他没有一点点赢的喜悦。
胜利的代价是惨重的，但不能不胜。
整个机关城中是大片大片的废墟，无数房屋倒塌，整条街道都是大大小小的水坑，到处都是人们的哭喊声和求救声。
“明白。”
“这种情况，师父你经历过很多吗？”
“这是第三次，最近一次是十年前，你应该还有点印象。”
“那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来话长了。”
李海生在前，源泽在后，两人在灾后的城市中穿梭着，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
有的人静静地躺在地上，他们的亲人朋友在旁边哭泣着、呼喊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却再也没有回应。
有一群小孩，流离失所，孤独地站在十字路口。他们的身影在残垣断壁间显得脆弱，眼里散射着无穷的迷茫，却又充满生机。
还有无数人捏紧拳头，盯着异兽撤退的方向，他们眼中的仇恨似乎要喷涌而出，势与异兽不共戴天。
李海生站在一处洪水已经退却的小山丘上，负手背对着源泽：“你应该知道，S省是除了首都之外，华夏的另一中枢，集中了华夏最有影响力的四大家族——李家、季家、张家、孔家。”
“知道。”
“李家和张家比较弱，所以关系相对比较亲近一些，季家和华夏联系很深，孔家主要是擅长做生意，吃得比较开。”
“在我发明C病毒之后，我的哥哥李海明改变了初衷，他变得充满了对权力的渴求。他想利用这种技术去控制源武者，且用这种技术强化世家的战斗力，以保证世家能一直传承下去。”
“所以他勾结了其他家族的高层，陷害我，是父亲和阁老力保我，才仅仅受到封印源力和驱逐出家族的惩罚。但是不久之后，李家产生了一场动荡，我的父亲身死，李海明作为唯一继承人，顺理成章掌握了李家的权柄。”
“难道说李海明？”
“没错。”
“那杨老为什么会帮我们？他不是应该归顺新继承人吗？”
“但他是阁老的人，也是父亲的人，他还是我的师傅。自从我的父亲死去，作为父亲手下原来的情报头子，不愿跟随李海明，就此隐姓埋名，据说现在帮其他组织在做事，具体是谁，我不知道。”
“那阁老呢？”
“阁老嘛，是我父亲的师傅，是家族为数不多超越了涅槃级的强者，有着超然的地位。他帮我解除了仪器的封印，还意外将仪器烙印在脑中的誓言去除，使得我可以传授你家族秘法。”
“但是我恨他，他没有帮上我父亲一点点忙，甚至主导了父亲的身死；我还恨我的哥哥，为了那么一点权力，为了加入‘鬼疫’，不惜以自己的血亲作为投名状。”
“十年过去了，杨老也只调查到李海明加入那个组织的名字，和偶尔发现的一点行动，至于组织的其他成员、组织架构、行动目的，全都不明。”
“……”
“若不是你，我应该早就听杨老的劝，放下这件事了，而现在就连半截入土的杨老，都被你牵动起来了。”李海生转过身笑笑。
源泽听着师父说着家族过往的尔虞我诈，理解了自己师父过往的心寒。
“源泽你看看，机关城的内环。”
源泽接过李海生掏出的透视眼镜，他记得上次拍卖会还用过，这是李海生研制的特殊道具，可以无视伪装。
远处，透视镜里的画面，与眼睛中的现实差距是那么巨大，那是一种强烈的对比。
从未见过的机关大门，矗立着，围绕着内环核心的区域，除了一点点渗进的水流，几乎毫无影响，依旧一副人间仙境的样子。
它像一扇巨大而坚固的闸门，绝然地分隔开外环与内环，生命的洪流奔泻到此，走不通，冲不破，躲不过，绕不开。无数人在这里发出绝望地嘶吼，他们徒劳地挣扎，最后痛苦地沉没，化为漫漫历史中的一缕尘烟。
“是不是很嘲讽，每次这种情况，内环都几乎毫发无损，里面的人照旧歌舞升平。”
“这不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人吗？”
“但为何要隐藏起来，欺骗大家呢？”
源泽看着李海生的背影，他熟练地点起一支烟，抽了起来。
“以前我是这么想的，虽然我希望人人面对异兽都能自保，但那时候我依旧看不起那些下人，而是觉得他们天生就应该拱卫我们。甚至觉得他们的强大，在外的厮杀只是能更好保护我们。”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其实机关大门完全可以扩展到机关城的每个角落，但一些人就是故意不做。他们让平民去恨异兽，然后利用这股仇恨。”
“异兽不是该死吗？”
“对啊，你的书上还是这样讲的。浩劫之前，人类肆无忌惮地践踏其他生灵，自诩万物之灵，主导第六次生物大灭绝。但是，你也见识了这么多，你觉得这些一定对吗？”
源泽这次没有沉默，想起来之前师父讲的东西：
“但是师父你也不全对。你说过‘有时候正义的面积追究到最后也只有1/n’，但是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需要这1/n的希望，因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源泽停顿了下来，低下头像是在思考如何组织语言。
李海生伸出一只手，想像以前一样摸摸源泽的头，却发现他这段时间迅猛增加的身高已和自己相差无几，缩回了手，把快抽完的烟掐灭，踩在了脚底下。
“这次，你长大了啊。”
源泽突然想到了什么，注视着前方：
“因为我要成为那1/n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