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行站在阳台上看望远镜指路倒不是有意摆谱。
他昨晚点灯熬油操劳过度睡过头了,刚才被赵梦澈打电话叫醒,匆匆忙忙从床上爬起来顶着鸡窝头接客都没顾得洗把脸。
所以当他扮演导游带领小伙伴们参观别墅,迎头撞见从电梯里走出来的裴妃时,所有人的表情都非常精彩。
“她是我朋友,来魔都赶通告在这儿住了一晚。”谢景行的解释听起来没什么说服力。
裴妃波澜不惊点点头,戴上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拎着行李箱潇洒离去。
等她走远众人才纷纷回过神,樊浩楠神情八卦拉长语调重复道:“在这儿住了一晚~”
“哎呀,别那么八卦。”
宋安梨抢先挡住大家的好奇心,理性分析道:“明星跟富家子弟有朋友关系不是很正常吗,说不定人家参加我们的节目当明星观察员就是看谢大公子的面子。”
“而且可能人家来魔都赶通告就是为了录制我们的节目,私下提前和朋友叙叙旧很正常。”赵梦澈态度也很客观。
谢景行不以为意笑了笑,裴妃这次来魔都的确是为了录制节目。
‘闪光的offer’边录制边播出,今天上线第一期节目,就得同步录制第二期素材。
“冯烁你要的夜店酒吧和桌游纸牌,还有齐天你的澡堂子桑拿室,都在负一层。”
三言两语忽略小插曲,谢景行继续带领小伙伴们参观别墅。
这套别墅地下一层地上两层带个五六亩的花园,别墅外围用树木绿植环绕和人工河遮蔽保证隐私。
整体装修是新中式融合了巴洛克风格,看上去土不土洋不洋,凑活能满足所有人对团建活动的不同需求。
一圈逛完回到室外,烧烤师傅正忙碌着在人工河边的草丛支烤炉,吊起一条羊腿和一头小乳猪,距离能吃到嘴里还要会儿时间。
于是大家决定先自由活动,薛浩然兴冲冲拎着鱼竿沿人工河打窝找钓位。
斯坦福望着河对面的高尔夫球场直流口水,国外的中产运动到国内愣是变成了富人阶级专属,想想待会还有团体活动,怎么也舍不得花几千大洋过去轮两杆过手瘾。
“物业送了三年高尔夫俱乐部的会籍,免费随便玩。”谢景行提着一套球杆凑到近前。
斯坦福只当听个乐笑而不语,物业怎么可能那么大方,他不喜欢这种来自施舍的善意谎言。
“有烟吗,给我一根。”
谢景行把球杆塞到他怀里,接过烟点燃说道:“其实这种俱乐部的标价会费非常虚高,你可以把它当做品牌溢价。庄园业主能帮它提升品牌溢价,所以它很乐意免费送会籍。”
“还是不了吧,快要吃午饭了,过去也玩不了多久。”斯坦福双手摩挲着怀里的球包违心说道。
谢景行拍拍他的肩膀:“直接从人工河过去两分钟就到,打个电话让球场来河对岸接你……不用游,有冲锋艇,码头在上游那片树丛里。”
“……牛逼。”
斯坦福目瞪口呆竖起大拇指,干脆利落一甩球包扛到肩膀上,连跑加颠朝码头冲去。
蹲在两人旁边打窝的薛浩然扯着脖子大喊:“你他妈游过去,别惊了我的鱼!”
“这河里只有观赏鱼,钓上来也没法吃。”谢景行安慰道。
薛浩然心说谁家好人钓鱼是为了吃啊,转念一想满足愿望的斯坦福,嘴上脱口而出:“你能让物业往河里放点十几斤沉的大鱼吗?”
“我打个电话问问。”
谢景行宛若阿拉丁神灯似的回了一句,转身回别墅继续满足下一位小伙伴的愿望。
齐天这货没好意思叫技师,不过隔壁庄园被人买下改成了私人会所,里面有兼职的正规技师能借过来给他按两下,别的就不用想了,毕竟有好几个女同事在呢。
地下一层休闲活动区,冯烁正拉着樊浩楠和宋安梨玩德州扑克,亲眼目送齐天跟一位穿制服的小姐姐走进按摩室尽皆无语。
“苏总和唐总快到了。”宋安梨语气幽幽提醒道。
谢景行全当没听见,站到调酒吧台前系围裙挽衣袖招呼道:“调酒时间,你们有什么想喝的吗?”
樊浩楠主打一個捧场,举手示意:“亲爱的调酒师,请给我来杯古典。”
“维特儿,一杯GodFather(教父),基酒要贵的!”冯烁打着响指语气腔调贱嗖嗖说道。
吧台后那一面墙的酒柜能买一辆顶配阿斯顿·马丁,既然撞不死狗大户那就吃他的喝他的!
谢景行耸耸肩:“稍等。”
“你还没问我要什么呢。”
宋安梨扔下手里的扑克牌,径直坐到吧台前,语气略冲带着娇气:“我要冰割威士忌!”
谢景行和她眼神对视,默默僵持片刻,转身从酒柜上取了瓶麦卡伦雪莉桶加冰球倒了半杯酒摆到她面前。
冰割威士忌是本子发明的喝法,威士忌+冰,需要一直摇晃冰球直到杯壁挂霜。
这种喝法仪式感满满,味道说不上好坏,累到是很累,客人要眼睁睁看着调酒师摇十几分钟冰块,可能是为了体现犟人精神。
“你这调酒师差评,我要投诉。”宋安梨哼哼唧唧说道。
谢景行双手撑着吧台,斟酌着问道:“你为什么参加这个实习综艺,找工作吗?”
宋安梨眼眶唰的红了,不远处正准备看戏吃瓜的冯烁和樊浩楠尴尬不已。
“我不一样,我为了出名。”谢景行收回摆在她面前的酒抿了一口。
宋安梨扬起脸蛋勉强笑了笑,站起身快步走人,樊浩楠连忙跟上,顺便踢了冯烁一脚。
后者摇头叹气,龇牙咧嘴一瘸一拐走过来坐到宋安梨的位置,蛋疼的问道:“谢总,你没谈过恋爱吧?”
“你的教父。”谢景行给出回答。
懂了,懒得对普通人表现情商,果真顶级富二代。
某种程度上这类顶级富二代比他留学见过那些有点小钱的权贵子弟好相处多了,上不去下不来阶层尴尬的权贵子弟心思异常敏感,自尊心脆弱又极度阴损,疯狗一样。
冯烁忽然轻松许多,转移话题单纯满足好奇心问道:“谢总,伱这套房子多少钱买的,方便透露吗?”
“几千万吧。”
“这么便宜?!”
冯烁满脸不解追问:“那装修呢?”
“两亿出头。”
谢景行主动答疑解惑说道:“我爸和这个庄园的开发商认识,所以房子本身打折给了成本价,前年精装修交房,硬装就也没花多少钱。主要是软装,古董字画收藏品。”
“我不理解。”
冯烁还是不能理解房子这么便宜,他家在市中心有套破破烂烂的弄堂老洋房仗着地段好都能要价几千万,占地六亩上千平米建面的庄园得打到骨折才能几千万吧。
仅仅是普通认识关系?
谢景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明白这其实是个心态问题,像老谢这种做实业白手起家的土鳖企业家,谁要是让他花几个亿买房子,他能大口大口喷国粹三字经。
国内又和国外不一样,房子并非传承财富的优质选项。
汤臣一品、檀宫那类房子是给来钱快的人专属定制,明星、互联网新贵,做灰产的甚至不用花自己钱的。
一部分单纯舍得图个享受;一部分有展示财力需求贷款拉客户方便;要么就是买来改成私家会所,亦或者被忽悠信了开发商的邪,觉得住豪宅社交圈就不同了,变身人上人了。
老谢这种土鳖企业家更喜欢花钱在老家自己盖一个,占地几十亩天然湖里能赛龙舟,整两个大石狮子往门口一摆,省钱又气派。
在外面买的房子都是打折价或者挨不过情面,买个几套做慈善养着保姆保镖保安吉祥三宝,自己一年到头住不了几天。
老谢本质上属于开发商给明星和新贵以及灰产大哥们编织的梦想社交圈,与高尔夫俱乐部同理,为了增加品牌溢价很乐意赔本赚吆喝。
“那按照你的逻辑买古董字画岂不是也很浪费,多养几头牛几头猪更能创造财富。”冯烁有点破防上头钻牛尖了。
普通人辛辛苦苦一辈子买不起个厕所的房子,居然会对眼前这位富二代成本价倒贴,这比正儿八经一掷千金用钱砸人对他的伤害性更高。
谢景行挑了下眉:“按照老谢的逻辑是这样的,但这不是我的逻辑。”
“什么意思?”冯烁不明所以。
谢景行给他倒杯清水,苦恼的叹了口气:“我是富二代啊,不是我赚来的钱,我花着当然不心疼!”
“……。”
冯烁脸上神情瞬间由充满进攻性转为充满茫然,无力地蠕动嘴唇,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谢景行同样很茫然无力,端起酒杯猛灌一大口。
这套房子是老谢买的,软装古董字画收藏那两个亿是他妈出的钱,这些都是他凭自己本事申请上哥大收到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昨晚是他在这套房子里住过的第一晚,之前一直空着。
不心疼,反过来也不在意。
所以谢景行才会自娱自乐养成“收藏”的爱好,强行创造一个在意的理由,要爱惜钱爱惜收藏品爱惜拥有的一切。
如果没有这项爱好和理由,刚才裴妃出门时故意坐电梯下来被实习生们知道两人关系的那点小心思,他大概会让精美的收藏品脸上添个掌印。
因为是喜欢的收藏品,打坏了多可惜,所以他只是笑着随口解释……
谢景行觉得这样挺不好的,尤其是重生之后,很容易外挂傍身自我感觉良好导致越来越极端。
最终只有两个方向,要么把自己玩死,要么玩死这个世界。
他显然更容易做到前者,那位对钱不感兴趣的谁谁谁就是例子。
“其实大家都不容易,你有你的烦恼,我也有我的问题。”谢景行发自内心的和冯烁碰了下酒杯。
他需要找到一种能让自己保持心态平衡的方式,这比赚钱更重要,毕竟小命就一条。
冯烁挠了挠头发,欲言又止说道:“宋安梨遇到你挺惨的。”
“那怎么办,人的命天注定,遇到了就是遇到了。”
“你信命?”
“以前不信,以后也许会信,这个月实习结束我准备去趟青城山。”
“拜水都江堰问道青城山,有雅兴,值得喝一个。”
“敬命运。”
以吧台暖白色束灯照射为分界,谢景行与冯烁一个在里,一个在外,嘴角噙着轻松笑容相隔吧台酒杯碰撞。
其他人离得太远了,他所说的一切传过去只是无病呻吟。
…………
烧烤师傅是赵梦澈花五百块钱请来的路边摊师傅,对方把整个烧烤车都带过来了。烤串食材另算价钱,还有今天赶早从菜市场买的新鲜羊腿和烤乳猪,提前腌制了半天时间。
师傅手艺不错,午餐大家吃的很爽快,樊浩楠故意找茬去地下酒窖抢了瓶罗曼尼康帝嚷嚷着打土豪。
冯烁差点跪下抱着她腿捶地痛呼使不得,这瓶90年绝佳年份的罗曼尼康帝价格大几十万,全世界存量有数喝一瓶少一瓶,开了它大家都得留在庄园里给狗大户打工还债。
樊浩楠顿时有点怂,冯烁则换了张谄媚嘴脸唆使宋安梨开酒,美其名曰这瓶酒出厂年份和她生日同年同月,理应由她承担大部分责任。
谢景行面无表情什么都没说,直到宋安梨壮着胆子把酒开了,他才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经过一番浮夸表演大家都开心了,樊浩楠收获助人为乐的成就感,冯烁喝到了好酒,宋安梨喜滋滋捧着分酒器,其他几人不明就里跟着拍照记录发微博。
连烧烤师傅都咂摸了两口红酒,然后嫌弃地一口闷掉半杯茅台漱口,给大家展示了一段萨玛舞表示他家乡的葡萄酒更好喝。
还说今天没完全发挥出手艺,这么好的地该把草坪撅了,挖两个烤馕炉子,用来闷烤羊腿最好吃。
大家伙欢声笑语闹闹腾腾,只有赵梦澈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
在她无限的期盼中,下午两点唐曼和苏禾才先后赶来,终结了午餐进程。
这俩老娘们是见过世面的,看着实习生们个顶个脸色红润满身酒气,忍不住对散乱躺在桌子上的几个酒瓶直皱眉。
“两位老板,今天这些能报销吧?”谢景行笑呵呵问道。
唐曼莞尔一笑:“有点超标了,要不然你问问苏总。”
“呵呵,太禾能报我们组就能报,看来太禾每个组的小金库很丰厚嘛。”苏禾评价道。
谢景行笑容不变:“这样的团建餐标,太禾每个组每年能报个两三次吧。”
“……?”
苏禾跟唐曼同时被噎住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