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陵城外,旌旗蔽空,十万江淮军摩拳擦掌,准备在今日一举将眼前的这座城池攻破,但帅旗之下,此刻却是鸦雀无声,哪怕以寇仲的坚韧,此刻已经被一连串的噩耗给弄懵了。
沉默,帅旗之下,所有听到消息的将领都是一阵沉默,一言不发,一股窒息感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襄阳城守,不是钱独关吗?伍云召何时到了襄阳?”终于,一名江淮军将领忍不住打破了这压抑的气氛。
“钱独关?呵呵……”杜伏威抬头,冷漠的目光死死地盯向竟陵城的方向,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已经不需要回答,既然伍云召能够代表襄阳城表态,那么作为昔日的襄阳城守,只有两个可能,一个就是已经暗中投降,另一个则是永远也见不到了,杜伏威相信,以李轩当日所表现出来的伸手,要做到这两点中任何一点,都不会太难。
但真正让杜伏威震惊的却是李轩的手段,无论降服或是击杀钱独关都不难,难就难在这一切都是在悄无声息之中进行的,甚至今天之前,众人还一直认为襄阳城守是钱独关。
单就这份隐忍便】∧】∧,m..c∨om让杜伏威心中惊惧,谁能想到,一直以来并不被看好的襄阳会在这关键时刻成为这惊天逆转之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形势逆转,前一刻还是十万雄兵围困竟陵,转眼间,攻守易位,被困的,反而成了江淮军。
“总管,我们……”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杜伏威,局势转变的太快。对众人的冲击也太大。
“不用说了!”深吸了一口气,杜伏威看着城墙的方向,闭目沉思片刻之后,豁然睁开双眼,沉声道:“李轩已经堵死了我们所有的退路,退。我军必败,三军无粮,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众人沉默,还能有什么后果,三军无粮,军心必然涣散,暴兵四起,便是以杜伏威的威望也很难阻止三军哗变。
“所以,留给我们的。只剩下一条路!”杜伏威一双虎目森然的扫过众人,森然道:“在消息传开之前,不惜一切代价,拿下竟陵!为我军,杀出一条生路!”
“我等遵命!”江淮众将齐声应诺。
寇仲张了张嘴,最终却没说什么,李轩既然布置了如此多的后手,以对方表现出来的能耐。又怎会拉了这一茬?但他也清楚,眼下。除非杜伏威愿意投降,否则,这将是最后一条出路,很显然,老爹不甘心就这样将亲手创立的基业拱手让人,准备做最后一搏了。
“首先。封锁这个消息,防止军心霍乱!”杜伏威沉声道:“寇仲,徐子陵,由你二人指掌执法队,有敢惑乱军心者。斩!”
听着杜伏威话语中那股决绝,寇仲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遵命!”
一些动了心思的江淮军将领闻言心中不由一凛,寇仲这两天指掌帅印,总督三军,所表现出来的手段已经令众将信服,如今杜伏威将执法队交到他手中,已是赋予了生杀大权,刚刚冒出的一些心思顿时被掐灭,富贵虽好,但也得有命享受才成。
“另外,西城、北城各抽调一万兵马过来,再将所有投石车,破城弩调来,让三军将士饱餐一顿,一个时辰后,正式从东门不惜一切代价攻城!”
“快看,那是什么!?”突然,一名将领惊讶的抬头看向天空,惊呼道。
众人闻言不由齐齐抬头看去,只见竟陵城的上空,突然腾起无数白点,正朝这边快速飞来,目标似乎正是军营。
“信鸽!?”当看清楚那白点的面目之后,不少将领惊讶的道。
“不好!”寇仲、杜伏威齐齐变色,杜伏威突然厉声道:“快,命令所有人将这些信鸽赶走!”
只是,已经晚了,说话的时间里,已经有不少信鸽落入人群中。
“咦,有信!?”一名江淮军士卒好奇的看着绑在信鸽腿上的信筒,不假思索的将其摘下,展开里面的纸张,此人上过几天私塾,认得些字,看着周围一个个好奇的探过来的脑袋,忍不住生出了卖弄的心思,大声的将信上的内容念出来。
“西城已破,尔军已无粮草供应,念上天有好生之德,自即刻起,只要愿意脱离江淮军,我竟陵将既往不咎,并愿大开城门,提供食宿,呃……”念到这里,士卒面色突然一白,将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骇然的看向帅旗的方向。
同样的一幕,不断在江淮军中发生,自杨坚一统天下,开创以科举取士以来,读书对于贫民来说虽然依旧困难,但读书识字已非过去那般神秘,至少识字率在这个时代要强过汉末时代太多,哪怕江淮军大都是底层百姓组成,也有不少能够识文断字之人,至少读懂这篇并不深奥的文字不难。
寂静,难言的沉默,哪怕杜伏威和寇仲发现的十分及时,但对方的手段却太快,根本没有给杜伏威反应的机会,消息已经散播开了。
无声的寂静之后,便是一阵阵骚动,开始还很小,但很快,当骚动汇聚在一起的时候,便形成一股难言的浪潮,没有声音,但那一双双汇聚而来的目光连成一片的时候,却形成一种无形的压力,哪怕是杜伏威这等一方霸主,此刻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一股沉甸甸的压力压在身上,令他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将士们,大家听我说,只要攻破竟陵,粮草问题就无需再担忧!”一些武将徒劳的做着最后的挣扎,但收效却甚微,哗变,已经无法挽回,此刻,直视爆发前的酝酿,一旦真正爆发之时,便是江淮军灭亡之时!
“嘎吱~”远处,竟陵城的城门在一阵沉闷的声响声中响起,一波骑兵旋风般冲到阵前,骑兵中,一员老将策马奔到江淮军阵前,气沉丹田,朗声道:“杜伏威何在?”
“冯歌?什么事?”杜伏威自然认得眼前的老将,排众而出,来到阵前,看着冯歌沉声道,无论对方有何目的,但眼下,却是暂时吸引了三军的视线,暂缓了哗变的爆发。
“我家主公请杜总管以及寇仲和徐子陵两位少侠阵前一会!”冯歌朗声道。
“主公?”杜伏威冷眼看着冯歌道:“怎么?方泽涛还没有死吗?”
冯歌冷冷的看了杜伏威一眼道:“独霸山庄庄主方泽涛已与三日前死于阴癸派妖女绾绾之手,我家主公,乃刀皇李轩!”
杜伏威冷笑道:“原以为你冯歌也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想不到旧主刚死,便急不可耐的另寻新主了?”
冯歌冷眼看向杜伏威道:“良禽择木而栖,老将虽然老眼昏花,却也自问分得清何为英主。”
杜伏威冷笑一声,也不多言,冷声道:“告诉李轩,我在这里等他!”
冯歌点点头,拨转马头,呼啸一声,带着一众骑士扬长而去。
“老爹,我们这仗……”寇仲苦笑一声,看向杜伏威。
杜伏威没有说话,仗打到这里,基本上已经很明朗了,打?拿什么打?一群随时可能叛变的士兵?杜伏威甚至不敢想象,如果冯歌没有到来,现在会是一种什么场面,这样算起来,还得感谢对方,但这,或许正是对方想要的结果,十万江淮军,哪怕这只是一个虚数,但七八万总有,这一刻,杜伏威已经摸清对方的心思,他不但要击败自己,更要收服这十万雄师!
好大的胃口,好大的气魄!
饶是杜伏威心性坚韧,在想清楚对方的目的之后,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马蹄声再度响起,三人抬头看去,正看到冯歌去而复返,身后,李轩在商秀珣以及一众牧场高手和竟陵将领的簇拥下,如众星拱月一般策马而来,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袖里乾坤杜伏威?”李轩目光在寇徐二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杜伏威身上,虽然未曾见过,但李轩却是以肯定的语气说道。
“区区匪号,怎敢在刀皇面前献丑?”杜伏威冷着脸,淡然道。
“杜兄这怨气颇重呢。”李轩微微一笑,翻身下马,后方,两名竟陵士卒抬上一张长椅,让李轩坐下。
“败军之将尔,李兄言重了。”杜伏威沉声道。
“这话说明杜兄并不服气。”李轩微微一笑,对于杜伏威的态度也不以为意,牵起话题道:“那杜兄可知道,自己败在哪?”
寇仲闻言心中一动,有些好奇的看向李轩,他有种感觉,李轩这话问的似乎不是杜伏威,而是他自己。
杜伏威闻言,脸上也不禁露出一抹无奈:“杜某眼界不够高,看的也不如李兄远,心服口服。”
“不止这些!”李轩幽幽叹道:“杜兄可知,早在数月之前,我已料定你将会打竟陵的主意,并推测出你屯粮所在?着手进行安排!”
“嘶~”饶是心中已经有了准备,但听到这话,杜伏威和双龙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外,为了今日局面,在下可不止这一路棋,就算西城之事未能成功,辅公佑也已经被我策反,如今恐怕已经与李子通联手,正在蚕食你的地盘。”
看着面色已经有些麻木的杜伏威,李轩摇摇头道:“所以,我觉得,这一仗,你们输的其实不冤,除此之外……”
“够了。”杜伏威看着李轩,打断对方的话语,沉声道:“杜某知道该如何做了!”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