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市地处江省版图的最南端与福省毗邻,这座城市发展的比较早,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就涌现出了一大批民营企业,涉及的产业五花八门,从箱包印染再到纺织皮具鞋类,还有一部分从事汽摩配、化工原料的生产。
不过温市这地方最出名的还要数洗脑的江南皮革厂,什么王八蛋老板黄鹤带着小姨子跑了就是这地方整出来的乐子活。
除此之外,还有大名鼎鼎的温市炒房团也是这地方诞生出来的。
由于温市辖区内多山,适合居住的大块的平整土地较少,房子这玩意儿落到骨子里就精明、爱赌的温市人眼中就成了稀缺的商品资源。
零几年那会儿温市的房价炒的比帝都魔都都疯狂,像瓯江沿岸的豪宅开盘就是10万起步,属实是把击鼓传花的游戏玩到了巅峰。
之后就是喜闻乐见的泡沫爆炸,整座城市都被房价套牢。外加配套设施和产业跟不上,房价回落后就一直停滞维持在了2万上下波动。
炒房炒到本地人都买不起也是妥妥的没毛病!
再加上本地的物质消费高的离谱,又没有高新产业做支撑,大部分温市年轻人在大学毕业后都往大城市奔打算寻找更好的出路。
至于那些靠炒房投机早期富起来的OldMoney,则是早早就移居去了北上广深杭这些地方,还有一些托着华侨关系出国的也不少。
陈觉之所以会杭漂也是受了这股风气的影响。
就像网上说的,时代中的一粒灰落在任何一个人的头上都像一座大山压下来,想挣扎一下除了另谋出路也只有像陈觉这样靠开挂了。
……
陈觉的老家位于温市下属的瑞城,这地方是个全国百强的县级市,一路从杭城开车高速下来全程接近400多公里。
由于开的是车圈里最热门的仰望U8,在高速期间停车下来上厕所时,陈觉的车就被不少路过的司机强势围观,拍照的拍照录相的录像。
早几年前网上都是晒宾利、劳斯莱斯这些千万豪车进行攀比,疫情过后浮夸的氛围少了,人们开始追求更新颖、更高科技的东西。
陈觉见状也是微微一笑,等这些爱车的司机们拍完这才驾车离去。
等从高速下来已经是11点多,先给二叔陈宏业发了个微信知会了一声报了个平安,随后沿着国道线直奔瑞城郊区的蟠龙镇移民新村。
移民新村搞地还算不错,一排排过去都是精致气派的小洋楼,从外面看和城里的普通小区没太大差别。
住这地方的都是附近山沟沟里迁出来的穷苦家庭,手里没有钱高攀城市里动辄几百万的房产,只好咬牙去信用社集资贷款盖了个解困房出来,每家每户分了130平的房子。
附近有配套的菜市场、卫生院、充电桩,边上还有大片的耕地在。虽说没有电梯代步,但是最高才七层不妨碍村民们下楼种种菜啥的。
当然了,要是没这些新房村民们的下一代传承都有问题。
就像新闻里说的农村过了30岁没结婚的单身男性占到了35%以上,因为这年头没有哪个温市的小姑娘会傻到愿意嫁到乡下、山沟沟里去。
陈觉之前一直在外打工还家里的旧债,手里没有余钱也就没投钱进这解困房,每年过年回来基本都是在二叔家住几天。
今年小小地发了亿点财,就掏了10万把山沟里的村屋翻修了一下。
……
轻车熟路地把U8开进了移民新村,找了个空位停下后,陈觉就从后备箱里拿了两个礼物盒出来。
都是在杭城买的营养保健品,还有十条软中华香烟,过年回来走亲戚不能空着手。
只是他的大U8搁在移民村里属实是有些扎眼,5米3的车长比路虎都气派,刚拎着礼盒下车,村口小卖部围着打牌的几个中年人就看了过来。
“这是谁家的孩子?”
“看着好眼生啊!”
“这车是啥子车?怎么看着那么大!”
“好像是那个仰望,比亚迪产的,我在手机上刷到过要一百多万呢!”几个中年人私底下讨论了起来。
陈觉现在耳朵练地极为灵敏,几十米范围内的说话声都听地清清楚楚。
朝那几个中年村民礼貌地微微一笑,拎着礼盒飞快地上了六楼。
门是开着的,屋子里传出一阵阵炒菜声,进门一看才发现二婶婶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做饭,二叔则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见陈觉到家陈宏业表现地极为高兴,都是打小看着长大的,再加上陈觉父母出了意外,陈宏业基本把他当半个亲儿子在养。
“小觉回来啦!开车累了吧?”
“怎么瘦了那么多?”
“上班很辛苦啊!”陈宏业热情地招呼着陈觉上桌。
因为知道陈觉今天到家,中午这顿饭菜准备地格外丰盛,葱油黄鱼、清蒸螃蟹、血蛤,还有陈觉最爱吃的湖岭牛排。
吃多了杭城的饮食,再尝到家乡味道陈觉感到格外亲切。
把手里的礼盒香烟丢到了一边,陈觉一边吃饭一边跟二叔二婶聊起了老房子翻修的情况,顺带问起了堂哥的情况:“陈超呢?放假了都不在家?”
陈超是二叔陈宏业的独子,年纪比陈觉大几个月是他的堂哥。
由于父母一辈年轻时都是在城里打工做泥瓦匠,陈觉和陈超都是寄宿在乡下被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田间水库满山遍野的乱跑,后来隔壁村开了个黑网吧就成天去上网。
18岁之前两兄弟感情都很好,一直到成年以后陈觉外出求学杭漂,陈超高中毕业则是留在瑞城厮混被一帮狐朋狗友带着沾上了赌瘾,变成了一条人见人嫌的赌狗,两人的关系这才慢慢疏远。
“小兔崽子不知道死哪里鬼混去了!”
“别管他,吃了饭咱们去陈村看看老房子。”二叔陈宏业一提到陈超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无论是农村的还是城里的都怕子女学坏,不小心养出了一个混账几年时间就能把家里的老底全部掏空,做父母的也是操碎了心。
……
吃了一顿别扭的午饭,将自己这一年的经历含糊其辞地说了一些。
得知陈觉不仅仅创业赚到了大钱,还谈了恋爱陈宏业和二婶都显得非常惊讶。
再一看陈觉提上门的礼物光是香烟就拿了十条,里面还夹了两个厚厚的大红包,总算是明白自己这个侄儿发家了。
“好啊!总算有出息了!还知道谈女朋友了。”
“你爸你妈泉下有知肯定替你高兴。”陈宏业满脸的欣慰,拆了一包中华往兜里踹上,跟着陈觉下楼去看了看陈觉新提到车。
见那辆黑色的仰望U8旁围了不少品头论足的村民,陈宏业也是一脸满意,逢人就夸是自己侄儿买的,顺带给几个熟人散了散华子。
在得知这车居然是陈觉买的,这些村民也是大为吃惊。
因为陈觉家可是出了名的破落户,父母早故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连村里当时集资建解困房时都拿不出钱,被村里不少人看笑话好几年。
哪想到这小子外出闯荡还真被他混出了些名堂!
不仅仅摇身一变成了个气质突出的大帅逼,还开上了百万级的豪车,当真是让不少村民又羡慕又感慨。
……
在移民新村里被人当成了大熊猫一样围观了片刻,陈觉就载着二叔二婶体验了一把U8的原地360度的坦克掉头功能。
都衣锦还乡了,该骚包的时候就该骚包。
一脚油门开进了山路,发现以往进山的道路都被水泥铺地极为平整,只有一些转弯拐角有些坑洼。
一听二叔聊起,才知道老家的后山水库被县里拨款打算搞成一个小景区,所以才把这些土路、烂路都提前修整了一下。
刚修好时比现在还平整,只是被一些进出的大卡车压坏了一部分。
花了七八分钟开到了久违的陈氏老村,全村一百多户人家,整个村子的地理位置正好卡在了一处V字形的半山腰,因此在过去这地方又被称作陈家沟。
由于大部分青壮年都搬去了国道旁的移民村,村子里剩下的就只有老人和跑来打工的外地工人了,整个村落显得死气沉沉。
下车窗一闻,空气里散发着一股焦煤焚烧的气味,远处还有轰鸣的机器敲打声。
这是村子里的锻压工厂在作业,随处可见私的铁皮违建厂房,生产的东西则是温市当地极为常见的工业吊环和汽摩配件。
只是许久未回来,陈觉没想到自己的家隔壁也新盖了一间锻压厂!
轰隆隆的嘈杂声从工厂里传出,还有滚滚的浓烟从煤炉里外冒,入口的细窄村道被一辆红色的半挂给拦住了去路。
见有工人正在开叉车往半挂上装货,陈觉只好把车停靠到了路边,隔着老远徒步走到了自家老宅位置。
老宅是两间并排的村屋样式,经过翻修已经焕然一新。
陈觉拿钥匙开了老宅大门进屋看了看,两层楼合计三百多个平方比他在杭城租的小公寓可开阔太多了。
屋里铺了瓷砖、修了卫生间,家具电器一应俱全,因为陈觉要回来住,二叔还特意去报了百兆的宽带。
外面的墙体刷了涂料,屋顶的瓦片也重新铺装,再加上以前的木窗木门全部换成了铝合金,配上二楼阳台的白色栏杆扶手,颇有一副农村小别墅的架势在。
只不过边上紧挨着新盖的锻压工厂,这地方即便是想居住也得等工厂停工了才行,要不然白天光是噪音、废气污染就够陈觉受的。
“小觉,要不还是搬出来住吧!”
“隔壁这新厂是陈龙他们三兄弟搞的,除了除夕那几天平时基本都不怎么停工。”陈宏业劝了劝,言外之意大概就是隔壁这个新冒出来的工厂不大好惹。
“陈龙?”
陈觉听着这名字有些耳熟,就跟陈宏业详细打听了一下。
原来这陈龙三兄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倒三烂”,老大陈龙、老二陈虎、老三陈豹,三兄弟年轻时候被公安机关处理过,后来派出所遇到刮台风纸质档案被大水冲走,直接摇身洗白开始在村里搞创业。
先是通过倒卖土石方将村里的几座可以做粉笔料的矮山私下挖空,狠狠发了一笔横财,之后便利用铲平的山地和侵占的农田搭违建厂房办锻压厂。
这些违章厂房不用交租、不用罚环保,用的也是便宜的农村家用电,生产成本比正常企业压低了一大截业务自然源源不断,二十多年经营下来不断扩张已经遍地开花。
由于噪音、废气污染太大,之前还有村民实名举报过私违建。
陈觉以前都在外面求学工作,不怎么了解村中的情况。
眼下想回来过个安分年,没想到前脚刚着家居然就遇到了这种糟心事。
最气人的是,老宅边上原本是有好几块空地可以拿来种菜的,还有一口水井连着小池塘,看样子都被隔壁这新厂房给偷偷围了进去。
就连老宅前面闲置的坝坝也被堆放了不少锻压厂生产用的长条圆钢,一看就是没把老宅这地方当外人的。
不过乡下农村普遍都是这些狗屁倒灶,几年没回去老房子被人推平了都有可能,更不用说私下侵占土地的事情了。
……
皱着眉头在老宅内外转了转,把车上带来的行礼一放,陈觉就和二叔陈宏业一起去了隔壁厂房里转了转。
没想到工厂里都是外地来的苦逼打工人,被乌烟瘴气熏地全身黑黢黢,只有一个负责进出货的厂长在这里盯着。
“外面那些圆钢是你们厂的吧?”
“麻烦你们抓紧清走,别挡着我家大门。”陈觉先散了根华子给对方打算来个先礼后兵。
那位黑头土脸的厂长一听这事也是乐呵呵一笑,没想到隔壁这户长期没人住的空置老宅居然有人回来过年了,难怪之前几个月忙着翻新:“这事不归我管啊兄弟!我就是个打工的!”
“老板让我们放哪我们才放的,你去找我们老板谈吧!”
见这厂长油盐不进,陈觉只好按照二叔的建议去了一趟村口的祠堂。
温市这边的乡村大多都修有类似的宗祠,一个村一个大姓,往上几十辈都是一个老祖宗开枝散叶出来的。
陈村的宗祠前几年收了振兴乡村的拨款,翻修的同时边上盖了一栋洋气的村委会。
村里的老人闲暇时都会来这地方呆着看电视,也有一些常住村里的中年人喜欢在这里玩牌。
每逢过年宗祠这片都是人头攒动,里里外外围地到处是下注的村民。
敢在老祖宗眼皮子下聚众玩牌九的,估计也就温市人能干地出来。
“陈虎,我侄子回来过年了,门口那些钢材你得抓紧让工人拉走!”
“我上次就跟你交待过的。”陈宏业在宗祠的最里面一桌找到了人,给对方散烟的同时还嬉皮笑脸地赔笑。
“你侄子回来管我屁事!”
“没看见老子在打牌吗?”
“MD!被你吵吵老子手气都变差了!”陈虎没接那根华子,而是用力砸了砸手中的麻将牌,看样子是输了一下午眼睛都有点发红。
二叔陈宏业是泥瓦匠出身,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脾气好老实人,面对陈虎这种混子出身的工厂老板气势上不免有些弱那么一头。
陈觉见状就急忙顶替了上去,一把拍了拍陈虎的肩膀道:“陈虎哥,都是一个村的,不用搞得那么难看吧?”
陈虎感觉肩膀有些震地发痛急忙停下了手中的麻将牌,抬头打量了陈觉一眼:“呦吼!这不是陈宏民家的儿子吗?大学生回来过年啦!”
“不就是几根圆钢嘛!待会歇工了我让工人搬走就是。”
陈虎之所以变脸那么快,也是因为在牌桌上听说陈觉这小子在杭城那边发了财。
乡下这小地方消息传播非常灵通,每个村都有自己的微信大群,陈觉那辆仰望U8一到就已经在群里传遍了。
陈虎虽说看不起陈宏业这种老实人,但是面对陈觉这种反乡的村中新贵多少还是要卖点面子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陈虎哥。”
“今天之内一定那些钢材一定要搬走。”陈觉见对方答应也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带着二叔直接走人。
他这叫先礼后兵,先把招呼提前打了,免得之后闹起来太难看。
因为陈觉看地出来,陈虎这种声厉惧色的家伙不是什么好货色,表面上看着客客气气的,实则虚与委蛇。
果不其然,陈觉前脚刚一走,陈虎就往地上啐了一口跟着几个牌友阴阳怪气了起来:“什么JB大学生!考了个大专出去混个人模狗样回来就想教训老子?”
“老子的风头都被这狗生的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