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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五章

  “这些村民真是胆大包天。”

  范必死听到这里,脸色也有些难看:

  “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刘义真看着赵福生,她冷冷站着,看着村口的方向,对范必死的话没有出声。

  约一刻钟过后,村民陆续回来了。

  这些村民有些空手,有些手里提着拆分的大小不一的木板等物。

  过了一阵,蔡大头与葛大牙二人各扛了一个车轮子回来。

  范氏兄弟脸色难看,范无救拳头一捏,上前一步想抓了人就打,范必死看了赵福生一眼,将弟弟拦住,示意他暂时先不要出声,等待赵福生发话之后再说。

  “官、官爷们——”

  蔡大头畏畏缩缩的上前,有些头疼:

  “这——”

  他肩上还扛着车轮子,面对默不作声的赵福生,有些畏惧:

  “村里人不知轻重,没见过世面,还请大人们大人有大量,宽恕一二。”

  这样的结果似是在赵福生预料中。

  二范怒火中烧时,她却并不生气,听闻蔡大头求情,只是笑了笑:

  “我的车被拆成这样了?车厢其他板材呢?马呢?”

  蔡大头看她没有发火,反倒有说有笑,只当事情过去,心下一松,也跟着‘嘿嘿’笑出了声:

  “那些兔崽子没眼力,见了好东西就想往家里拿去,大人的车被拉到那边的坝子中了。”

  他说话的功夫,李二也回来了,左右手也各捞了一个车轮子。

  李二听到这话,就道:

  “流土村那边竹林深处筑平了个坝子,应该是晒一些东西的,他们将大人的车拉过去,已经拆碎了。”

  车厢的木板拆分之后一部分村民分了藏回家中,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来不及去一一找寻,唯有找到了四个车轮子。

  至于马匹则不见下落,估计已经被人牵出了村。

  “马——可能是、是包家那小子——”蔡大头看了葛大牙一眼,最后小声的说了句:

  “刚没见过他,这小子平时就喜欢偷鸡摸狗的,又爱热闹。”

  赵福生点了点头。

  事情这样一闹,她此时显然没法直接从流土村绕道去黎家坳,只得先回万安县镇魔司一趟,重新准备马车再出发。

  “我们先回县中。”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便淡淡说了一声。

  蔡大头本来还担忧受处罚,却没料到事情竟这样轻而易举的了结,心下不由一松,觉得这位大人真是好脾性,也为包家的小子感到庆幸。

  他道:

  “大人放心,回头这包家小子回来了,我定要让他爹娘好好教训他一顿的。”

  赵福生笑了笑,没有出声。

  一行人在村民的注视下出了村庄,范无救这才愤愤不平的道:

  “大人怎么对他们如此宽容,这些刁民无法无天,先是毁尸灭迹,险些坏大人好事,后大人允诺了他们减税,他们还敢偷车,马都牵走了——”

  说完,又偷偷看了赵福生一眼:

  “大人该拿出之前剿匪的手段,给他们一些厉害瞧瞧才对。”

  赵福生漫不经心道:

  “这是村民,不是山匪。”

  “可——”范无救还想反驳,范必死却悟出了赵福生的意思:

  “大人意思是,这是归县府庞知县管束的范围?”

  “是。”

  赵福生点头,冷冷的道:

  “回头之后,让李二去县府将此地的情况回禀庞知县,盗马、毁坏镇魔司财务、妨碍鬼案,将参与案件的村民依法治罪。”

  范无救本来还有些恼怒,听闻这话又有些开心,转头看了李二一眼:

  “大人所说的罪名,治什么罪?”

  李二就道:

  “盗马的定是死罪,参与的村民大多都要受刑狱之苦。”按以往法则,该当流放。

  可如今的万安县也变相被朝廷流放,这该流放的罪人就不知要发配到哪里。

  “送去干苦役。”

  赵福生说了一句。

  她的意思就是最终定决,村民盗马一事便到此为止。

  刘义真还在想无头尸案:

  “这桩鬼案没什么头绪。”

  提起鬼案,范氏兄弟的脸上露出头疼的神情。

  蒯满周向来对除了赵福生之外的事不感兴趣,她的注意力像是没在几人的话题上,而是目光四处看,一只手牵着赵福生,另一只手偶尔伸出去在荒草中乱抓,一收回时还能抓到一些小飞蚊。

  “目前已知厉鬼的杀人手法是将人头取走。”

  赵福生对此倒并没有太大的烦恼,而是分析道:

  “与一般的厉鬼杀人依次出手不同,此次案件的鬼祸像是在同时进行。”

  范必死道:

  “大人的意思,是这次的鬼案,厉鬼有分身人的能力?”

  “现在不清楚。”赵福生摇了摇头,“但从杨家人死亡的时间看,厉鬼杀人的时间段是在凌晨时分——”

  此时的村民大多起得早,但杨家人因为有事要外出,又起得特别的早。

  “如果没有要去替杨桂英出气一事,杨家人死亡的时间是不是还在睡?”赵福生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大人怎么知道?”

  范无救好奇的问。

  刘义真经赵福生一提醒,思维也活跃了许多,顿时想到一个点:

  “因为杨大的媳妇、儿子尸首都是在床上发现的。”

  “对。”赵福生对他的猜测表示肯定:

  “杨大媳妇与襁褓中的婴儿不去黎家坳,所以她没有早起,应该作息与平时一致。”

  鬼祸爆发时,她还在睡梦中——

  赵福生想到这里,神情又略有些迟疑:

  “所以从这两母子的情况,也能推得出大致鬼祸发生的时间。”

  她的细致、谨慎由此可见一斑。

  本来毫无头绪的鬼案,此时经由她一分析,刘义真竟隐隐有种找到了脉络的踏实感觉。

  “除此之外,杨家生活贫困,交际简单,唯一有联系、牵扯的,就是儿女亲事。”

  赵福生道:

  “杨家长女、次女所在地我们都要去,且要一一排查。”

  除此之外,杨大的媳妇娘家情况也要摸清。

  她说完这话,范必死与刘义真都点了点头。

  “其次杨家近来联系比较多的,还应该是媒人,这一点也可以去排查。”

  通过这样的查访,便能将杨家人的关系理得更清,如此一来要想找到杨家人招惹鬼祸的缘由也更容易些。

  “可惜杨家的物品几乎被毁了。”

  范必死叹了口气。

  “没事。”赵福生倒是想得通,“事情已经发生了,再三抱怨也无济于事,目前幸好还有其他的线索没有断,继续追查就是。”

  她在大事上格外拧得清,并没有钻牛角尖,反倒很是果决。

  刘义真第一次与她共事,觉得格外的舒适——好像无论什么样的困境,落到她的手中,总是能被她快刀斩乱麻的想出法子,然后众人只需要跟着她的脚步走就行。

  想到这里,刘义真问:

  “你之后决定从黎家坳查起?”

  赵福生点头:

  “对。”她说道:

  “虽然目前看来,杨家的关系线共有四条。”分别是嫁到了过马沟的杨桂梅、黄泉路附近黎家坳的杨桂英,以及嫁进杨家的长媳,还有正在与三女议婚相关的人。

  但这四个查案方向中,赵福生道:

  “我认为杨桂英这一条线索是最可疑的,我们先从黎家坳查起。”

  她加快了脚步:

  “我们先回镇魔司,稍加整待,然后晌午吃了饭后再出发。”

  “好。”

  其他人齐齐应了一声。

  流土村好在离万安县并不远,就是不坐马车,几人步行回来也快。

  约半个时辰功夫,就见到了县城的大门。

  城门大开,守城的士卒见到有人过来,探头来看,一下就认出了镇魔司的人。

  但他们上午出城时分明是坐车前去,这会儿却像是步行回来,一行人满脚泥泞,像是步行了一路的样子……

  守城的兵卒有些疑惑,却也不敢多问。

  众人回了城中,却在半道时,李二突然道:

  “大人,我就在此地告辞。”

  赵福生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他一眼,他说道:

  “我今日是去大河村查录户籍,只是听说流土村出了事,才赶过去的,如今事情办完了,我得回县府向庞大人交差——”

  赵福生点了点头,想起王浑提起的事:

  “你跟老丈人约了要去喝酒?”

  李二听她这样一说,脸上露出既不好意思,又有些尴尬、内疚的复杂神情:

  “是,我的小舅子正当适婚之龄,近来泰山家找了个媒人,为他说了一家姑娘,明天正好准备请双方父母见上一面,设桌酒席,我丈人邀我作陪。”

  他说到这里,叹息了一声:

  “我这小舅子命苦,丈母娘去世得早,老丈人一人操持,所以需要我帮忙掌眼,我才迫不得己与五哥商议分头行事。”

  ‘唉——’他又叹了一声:

  “我们本该一起去流土村,哪知因为这个,分头行事,竟让五哥碰上了这样的晦气事,是我对不住他,回头我还得向他赔罪。”

  赵福生点了点头,李二就问:

  “五哥他如今——”

  “他现在暂时应该没事。”赵福生道:

  “但他近距离接触过杨家九口的尸体,碰到过杨家的东西,我们如今对厉鬼标记、杀人的法则都不清楚,所以暂时不能让他归家,将他带去了镇魔司。”

  李二一听这话,更内疚了,眼里涌出水光:

  “是我对不起五哥,如果他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

  后面的话他再说不下去。

  赵福生就道:

  “这是谁都不希望发生的意外,但是事情已经出现了,就好好面对就是。”

  “嗯。”李二点了下头:

  “我——”

  他才刚发出第一个音节,意外顿时发生。

  伴随着李二的点头,他与颈脖相连的脑袋像是即将断裂的链条,他的脸色在刹时之间迅速的失去血色,变得腊黄。

  本来含着泪水的眼睛失去了光泽。

  在镇魔司三人的注视下,他的脑袋凭空消失,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大嘴瞬间吞噬。

  一小股血液从颈椎的断口处喷溅了出来,‘汩汩’的流涌,像是一小股喷泉似的,溅了一旁毫无察觉的范无救左侧手臂满臂都是。

  “……”他初时还没注意到李二出事,只感觉到有粘稠的东西喷到了自己身上,顿时不满:

  “谁吐我口水?”

  血液温热,喷溅到范无救身上时,他还以为有人敢朝自己吐口水,愤怒的转头时,正好看到了一具失去了头颅的尸体。

  断颈处正朝向他,断口四周的肉微焦黄,中间骨头白里带红,血还在往滋。

  “你——”

  这一幕对范无救的冲击极大。

  纵使他已经做好了要办鬼案的心理准备,但冷不妨看到这具无头的尸体站在自己面前时,仍被吓得失语。

  “……”

  他闪躲到了范必死的身后,两兄弟一左一右的站到了赵福生身侧。

  赵福生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得不轻。

  李二前一刻还在与她正常说话,突然之间脑袋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摘了去。

  眼见范无救喊完话后,李二的尸体这才像是失去了支持一般,双膝一软,缓缓往下倒。

  他临死之前,正站赵福生的旁侧,此时倒着也是向她倒来。

  她本能的伸手,扶住了他的双肩。

  尸体的温度还在,但是一个鲜活的人瞬间失去了生命。

  赵福生将人扶住,半晌后终于压下了心中的惊愕之情。

  她毕竟经历过数桩鬼案,也见识过不少残酷的生死离别,此时在极短的时间内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冲仍惊骇异常的范氏兄弟喝了一声:

  “还不过来将他扶住。”

  “是、是、是——”

  二范这才醒悟过神,连忙上前从左右架住了李二的胳膊。

  他的断颈处还在流血,血顺着颈子四周往下流,顷刻间将他的衣裳都泅湿。

  “大人,这、这怎么办?”

  将尸体扶住后,范无救还有些头皮发麻,问了一声:

  “刚刚有鬼出现了吗?”

  “没有!”赵福生面色凝肃的摇头,转头看了一眼蒯满周:

  “满周,你感应到厉鬼的气息了吗?”

  小孩的眼中闪过红光,一层外围的头发丝轻轻的飞扬,若隐似无的红雾包围住了镇魔司几人所在之地,听到赵福生问话时,她摇了摇头: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