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书卷一初入江湖第七百九十七章我在昆仑等你赵长河神色古怪地看着她,夜九幽瞪着眼睛看赵长河,气氛很是怪异。
明明始作俑者是李伯平,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外人……然后他的神色也古怪起来。
按理祖宗可以秒杀赵长河……虽然只是个分魂好像杀了意义也不太大,但你这怒气冲冲的过来却连个动手的意思都没有,还这么对视是什么意思?他手刀还压在我脖子上呢……
半晌赵长河才慢慢开口:“不要杀外面的普通人。”
夜九幽淡淡道:“你居然知道我在想这个?”
赵长河道:“大致可以想象……但没什么意义。有些东西代表的是趋势,当初假夏龙渊一纸乱命要杀晚妆,还没等传出去,大夏龙气尽失,这也差不多。你我因果已结,杀人无用,平添业障。”
夜九幽笑了:“伱跟我说业障……难怪有人说你像佛,你怎么不出家?”
“我好色。”
“……”
赵长河脸不红心不跳:“聊聊?”
夜九幽看了李伯平一眼:“跟我来。”
说完从殿后离开。
李伯平转着脑袋目送两人离开,神色更怪异了。这祖宗想杀人,居然会因为赵长河几句劝说就真不杀了,连杀气都消失了……
夜九幽在这里有自己的独院,院子里还有一堆丫鬟佣仆,见“小姐”回来,都躬身行礼:“小姐。”
夜九幽一点都不想在这个时候听见小姐这个词,板着脸道:“都出去。”
丫鬟们小心地偷看跟进院子的赵长河一眼,低头掩嘴跑了。
夜九幽拍桌:“她们什么表情!”
“砰”,院子石桌化成灰烬,桌上的茶具掉落。
“……”赵长河伸手一招,正散开的石桌灰烬又凝固而回,重新凝成了石桌,茶具稳稳当当摆在上面,如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咦……”夜九幽有些惊奇:“这举重若轻的水准,有点本源之力了……溯因?”
“差不多……”
夜九幽的眼眸有些玩味:“因果这东西,看似一类法则,实则要兼通很多才行。”
“已经体会到了,很难。”赵长河坐在她对面,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暗自运劲。
过不多时,茶水直接在手中烧开,赵长河给九幽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茶香袅袅,水雾蒸腾。
气氛忽地就安静下来,在这晚春的午后,感受到了院外的鸟语花香。
夜九幽有些趣意地打量着他,半晌才端起茶杯,悠悠靠在椅背上:“你这表现,和我所知的赵长河好像不太一样。”
“彼此彼此。”赵长河道:“我印象中的夜九幽,混乱,疯狂,以杀戮与寂灭为乐,无视任何规则。之前暗巷袭击我之时离现在也没多久,当时你那苍白死寂之意还是极为明显……但此刻的你……”
“怎么?”
“神色很生动各种表情。”赵长河顿了一下,补充:“我以为在和另一个人说话。”
“然而所谓的另一个人,为什么会有很生动的各种表情?”夜九幽笑道:“以前的她有吗?”
赵长河慢慢道:“开始也没有,后来才渐渐开始有的……我曾以为她变化了,但最终发现……可能没变吧。”
“你很难过?”夜九幽好像发现了世上最好笑的事情:“你因为她不像你所想的,因此难过……”
赵长河很平静:“是的。虽然我心中的假想敌一直是她,她心里也有数……但她应该知道,我一直在尽力的去避免这个结果,希望大家共赢……但终究失望了。”
夜九幽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你看似在和我对话,实际在说给她听对不对?”
赵长河:“……”
夜九幽笑道:“喂,你这样有没有想过对我很失礼,我会不高兴的哦。”
赵长河道:“是你在问她相关,我回答的是你的问题,如何失礼?”
“在未婚妻面前表达对另一个女人的遗憾,不失礼吗?”夜九幽笑嘻嘻。
赵长河摇了摇头:“这个所谓未婚妻,你又不认,我也不认,有什么说头。”
夜九幽道:“谁说我不认?”
赵长河翻了个白眼,端起茶喝,压根懒得跟她说这个。
你认个鬼啊你认,刚才还骂丫鬟什么表情,把桌子都拍没了。
夜九幽道:“怎么,你亲了我的手,还摸了我的胸,就想不负责?”
“噗……”赵长河一口茶水尽数喷了出来。
“你想得到夜无名,对不对?”夜九幽笑嘻嘻地看着他喷茶的样子,又问。
赵长河咳嗽了半天:“到底谁在失礼?”
“我啊。”夜九幽理所当然道:“我要礼吗?”
赵长河:“……那我摸了你的胸,也没什么需要负责的,反正你又不要这种东西。”
夜九幽瞪大了眼睛。
气氛一时安静。
赵长河发现了,九幽的一个特性就是前后极为跳跃,表现不一,属于“混乱”的一种具现,你很难捋顺她前一刻在想什么后一刻会不会变化。对于这种对手,没必要和她一本正经,不就是发癫嘛,谁发不过谁啊。
之前没发现这特性……或许九幽只有当瞎子在场的时候,逻辑才会相对清晰一些?不懂。
夜九幽磨了磨牙:“我需不需要是我的事,你难道也不要脸?”
赵长河道:“不要。”
夜九幽竟然一点都不对这不要脸的话生气,反倒笑了:“你要入我门下?”
赵长河道:“为什么不是你入我门下?你夜九幽哪来这种先来后到或者强者为尊的臭规矩?学你姐的规矩?”
夜九幽用力眨巴了两下眼睛。
“别说是你了,就算是你姐……”赵长河平静道:“难道她不知道我想弄她?还门下呢……就算我入了门下,也是为了下克上。你要我入门下,是想我弄你?”
夜九幽眼睛眨巴得更厉害了,竟似不知道怎么和赵长河继续扯这个,半晌竟转了话题:“你想得到夜无名我可以帮你。”
赵长河道:“你想击败夜无名,我可以帮你。”
夜九幽笑道:“这就是你今天找我的原因?”
赵长河道:“不错,你我可以合作。”
夜九幽悠悠抿茶:“难道你不知道与我合作,是与虎谋皮?”
“我摸过你的胸,吃点亏也没啥……要么你吃点亏?反正你不在乎。”
这回轮到夜九幽“噗”地喷出了茶水。
她真的一点都不生气觉得很好玩,甚至可以说很少有让她这么愉悦的对话。
跳脱……嗯,脱线。
却又不是仅仅粗俗,内里字字含着反抗和桀骜。
混乱其实不是与规则相对的,甚至可以说混乱本身就是一种规则。它相对的东西叫秩序。
夜九幽讨厌的是正儿八经的秩序、人为划定的条框,甚至天道定义的枷锁。她最强魔神可以做李伯平的女儿,她根本不在乎这些。
“谁在妄动我的因果”,与其说是愤怒自己的因果被干涉,不如说讨厌这种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诞生的因果,这种因果不该作用在她的身上。但这种东西既讨厌又顽固。就比如,当别人都认为你是谁老婆,你就算把他们都杀了,也改变不了他们心中就是这么认为的。
但世界是不能没有秩序的,没有秩序的世界无法存在文明。
所以她是魔,真正的乱世魔神,赵长河这种人天然的对立者。但这一刻夜九幽发现,赵长河并不是没有和自己相合的地方……
她终于笑道:“你要怎么合作?”
赵长河道:“我想先知道飘渺是怎么回事。”
“果然还是为了崔元央,绕了这么大圈子,怕直入主题我不肯告诉你?”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央央出变故的时候正是你和你姐对峙的时间地点。你应该清楚这里的一切。”赵长河慢慢道:“甚至有可能,飘渺是你唤醒的……因为如果你姐要唤醒,早可以做了。”
夜九幽道:“不错,飘渺是我唤醒的。”
赵长河眯起眼睛,夜九幽清晰地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愤怒与杀机。
“你想杀我。”夜九幽哈哈笑了:“一边和我泡茶聊天说着合作的事情,一边想杀我。”
赵长河淡淡道:“崔元央是我妻子,与我相知于微末。”
夜九幽道:“难道现在我不是你妻子?”
赵长河:“……”
夜九幽道:“是因为还没和你睡觉吗?要不要来一下?”
赵长河面无表情:“这种东西是不能替换的,正如你姐也替换不了你一样。”
夜九幽眼里闪过奇异的光。
其实如果让知道的人评价,这句话应该说她替换不了夜无名才对,毕竟夜无名从没想要替换她,而是驱逐。是她想替换夜无名,但失败了。
但如果这话说的是赵长河心里的每个人,那当然谁也替代不了谁,夜无名当然无法替代夜九幽。
赵长河道:“我忧虑央央,没有心情东拉西扯,希望你理解我的心情……如果你喜欢这样的对话,以后我陪你说。至于现在,还是希望快速把事情捋一遍——如果你真要和我合作对付你姐的话。”
夜九幽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终究没再脱线,慢慢道:“飘渺当年是死在夜无名手里的,你知道么?”
“本来不知道,但现在是猜到了。”
“我承认我不是夜无名的对手,当然要找帮手,飘渺就是最好的帮手,我唤醒她是不是理所当然?”
“……是。”赵长河平静道:“前因我可以理解,也知道为什么在仅有清河剑的情况下,本来不该复苏的飘渺却能复苏,有你出手的情况下确实可以做得到……现在我想知道的是被你唤醒了飘渺之后,央央的状况。”
“转世身理论上是一体的,前世醒转,就会和今生融合,成为一个有两段记忆的人。但她们这种状况却有点不一样……”夜九幽道:“因为她不是自己觉醒的,不是自己记起了前世。本质上是因为我掌生控死的能力,把‘已死’的飘渺借由那个躯体复活了而已,类似于当初阴馗唤醒了你体内的烈。二者的意识极为独立,只是崔元央太弱了,所以躯体没法受她控制。”
“会吞噬么?”
“如果是别人,会。但她们是飘渺和崔元央,所以不会。”
赵长河神色一动。
“飘渺是人世河山的具现、人道气脉之神,可以说是最正面的善神。她只会除恶,绝对不会对善良的凡人出手,恰恰崔元央很善良。”夜九幽懒洋洋道:“飘渺绝对不会忍心违背崔元央的意志去强行吞噬她,即使这样会让她的身躯永远不和谐、永远无法恢复巅峰实力,她也不肯这么做的。”
夜九幽没有告诉赵长河,其实自己劝过飘渺吞噬,但飘渺不干。而自己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并没有力劝、更没有恶意使坏,简单说一句不听也就算了……如今想来,当时的心理是不是真有点不想把赵长河得罪太死的意思?
赵长河长长吁了口气,正色道:“替我向飘渺说句谢谢。”
夜九幽看着他不说话。
赵长河道:“也谢谢你。”
夜九幽笑了,饶有兴致地问:“但是飘渺是不能从崔元央体内离开的,因为她可不是夺舍,她是转世身,魂魄是与这具躯体共生的,一旦离开了,自断根基,等于自杀。你打算怎么做?让飘渺去死?”
赵长河沉吟道:“有没有解决方案?按理我们都可以做到分身了,让她分个躯体出来行么?”
夜九幽笑道:“首先你得找这么一个绝对适配她的躯体。其次再怎么分身,神魂也是一体,而不是割裂,你应该清楚。想要割裂而不伤及双方,应该怎么做,你问到我的盲区了……该问夜无名。”
赵长河眯了眯眼睛。这意思……
看夜九幽笑吟吟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否如自己所想。赵长河想了想,还是道:“我能否见飘渺一面?”
夜九幽上下打量了他一阵,笑道:“不能。”
“为什么?”
“因为直到现在,你也不过是夜无名的傀儡,你看我像个傻子么?”
“……我不是。”
“呵呵。”
赵长河沉默片刻,道:“合作需要信任基础,我理解。你不信我,我也未必信你。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开始达成互相信任的条件?比如你想我做些什么?”
夜九幽笑道:“把天书给我,你肯么?”
赵长河道:“确实不肯。”
“为什么?你贪天书?”
“不,我不能让一位乱世魔神拥有足够的能力。”
夜九幽笑容消失了定定地看着他。
赵长河平静对视。
是了,这才是双方横亘其中的最大裂痕,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合作,浅层合作也就算了,夜无名根本不怕他们能怎么精诚。
至今关陇为什么没能一统?
因为夜九幽希望神州是四分五裂的状态,她扶持着关陇的分裂……对于赵长河来说,这简直算逆鳞。
大家根本就是仇敌,而且是意识形态上的,不可调和的,终将以一方的毁灭或者征服才能划下句点。
对视良久,夜九幽忽然又笑了起来:“有些东西其实挺简单的……不过是合作变成收服。你心中同样有我的属性,刚才让我很是欢喜,所以说只要我收服了你,把你变成我的刀,一切就完事了对不对。”
赵长河淡淡道:“这可不容易。”
夜九幽道:“是不是又想说,你那时候要下克上?”
赵长河:“……”
“但我让你克呀。”夜九幽眨巴着眼睛:“你做夜无名的刀,就想弄她,只是她不给你。你做我的刀,我让你弄,你说好不好?”
赵长河没回答这个,反而道:“当我希望大家不要东拉西扯,能够好好谈正事的时候,你是能做到井井有条的。所以你也有正常的属性。只要收起那套混乱与杀戮,我们之间也未必再有什么隔阂。至于是谁听谁,我想我们可以设置一个目标。”
夜九幽似笑非笑:“那很简单……你打败我,只靠你自己。”
赵长河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夜九幽悠悠道:“胜利者总是可以随意处置失败者的,无论服不服都一样。你赢了我,我听你的,我赢了你,你听我的,就这么简单。”
赵长河淡淡道:“也对。”
“我在昆仑等你,你若能单枪匹马到我面前,就能见到飘渺,无论和她之间怎么处置,我不插手。而如果能再击败我,那么你我的合作就以你为主导,反之,你会成为我的奴仆,为我驱策。”夜九幽站起身来,向院外走去:“我相信你为了崔元央,一定会做到前一步。至于后一步,敢不敢,在你。”
赵长河没有起身,淡淡道:“你连具体地方都没告诉我。”
“我怎么知道告诉你是不是等于告诉夜无名?”夜九幽失笑道:“我已经告诉你了崔元央无恙,时间又不急。能不能找到我们之所在,也是证明你能力的一环,不是么?找地方允许你用旁人之力。”
“走那么快干嘛,比你姐都装。”
夜九幽神色古怪地停下了脚步,半晌才道:“我希望你能喊她夜无名,而不是你姐你姐的。”
“我乐意。”赵长河道:“帮我递个信给央央如何?”
“你说。”
“让她不要和飘渺冲突,以免受伤或触怒对方。一个月之内,赵大哥就会到她面前。”
夜九幽笑了起来:“一个月?夜无名都不敢说这话。你这牛吹得不怕人家失望啊?”
赵长河淡淡道:“我会这么说,自有我的把握。难道连这你也要打个赌不成?”
“行啊……如果真一个月之内能找到我们之所在,我再给你摸一把,扎扎实实的摸。”夜九幽回眸一笑:“等你哦~我的未婚夫。”
话音渺渺,人已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