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我就又赶紧给父亲倒上茶,追问道:“当时冯家大院是个什么样子?”
“说是大院吧,其实都是蚕厂,我们去的地方满屋的蚕,排列的整齐有序。”
“那冯家的房子是什么样子的?”
“这也说不上,没有谁能走进他们的房子,只是在村子里见他们骑着马飘然而过,人们都躲得远远的。”
“那二小姐,到底有多漂亮?她上学堂,学堂什么样?”
父亲白了我一眼,那意思是怎么问这些,“其实我只见过一两面,因为她常年在外上学,有一次,听人说‘看二小姐’,只见她骑着一匹高大的白马,身上穿着红缎子,就像一片彩云,倏地一下就过去了,连脸模样都没看清。”
看来再问也是白搭,父亲的确没见过,见了还没看清,也只有问夏五爷了。
看来夏五爷的确就是当年蓝布衫无疑!
夏五爷的形象在我眼里越来越明朗了,但又似乎愈加模糊了,越来越多的疑问激荡在我的脑海里。夏五爷是蓝布衫无疑,是个大英雄无疑,但他那凄凉哀婉的爱情故事却是个谜。
种种的疑虑充斥在我的脑海里,让我不安也不能平静,我恨不得马上就去找夏五爷问个清楚,但又怕夏五爷不肯向我轻易提及,事情只能一步步地来,问急了可能什么也得不到,因为这是他的痛,他的伤疤,这等于揭开他的伤疤来看看。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古来稀的年龄,却不说身体还硬朗,岁月几乎磨尽了他当年的锐气,也应该侵蚀了他的伤痛,难道就这样随着他的身体永远地埋藏到地下去吗?我不甘心。
夏五爷能单独给我讲“蓝布衫”的故事,且今日已说露了嘴,并且也已承认,应该不会没有下文,这只能是个时间的问题。
我不知怎的突然恨起夏五爷来,这个破老头子成天拿这些破故事来忽悠我,真正的故事却被他埋藏在心底。真是亏待了我的小板凳子,以后,哼!我不拿了。
同时我又想,得尽快从这个骚老头子嘴里掏出这颗“金牙”来,万一,我是说“万一”,哪一天他老人家想冯婉儿想的不行,或者想出个好歹来,那可如何是好?再说他这么大年纪了,也说不定……
我又想起当时的情形,父亲说当时北一抹东一抹全是桑树,我咋就在地边上只看到一两棵,而且很矮小,就问父亲。
父亲说:“半个世纪过去了,经过几代人,才形成这个样子。那时候家家养蚕,养蚕就需要大量的桑树,要知道养蚕这玩意风险很大,当时还是冯家闯出来的路子,主要是销往南方,养蚕主要用于抽丝,有时年景不好,桑树就会生病,蚕也就大量地饿死等等什么情形都有,以后就不养了,改为种地,种地就不能有桑树,所以就年年砍伐,现在就剩下一两棵而已。”
“那往房顶上扔小孩的事也是真的了?”我猛然又想起往屋顶上扔小孩的事。
父亲说:“当时也没人亲见,就听说是从屋前边扔上去,有人在屋后边接着,不能让小孩落地。倘落在地上给甩死了,就要赔偿人家一笔钱。”“钱当什么?这不是拿着人命当儿戏吗?简直是惨无人道!”我说。
我又问及冯家怎样对本村人好的事。
父亲说:“对本村人好,实际上是从不祸害本村人,冯一堂的老婆还经常接济一些穷人,谁家有什么过不去的困难,只要找到这个女人,她一定会接济一二,而且冯一堂也从未阻止,也就是说冯一堂这个人也不坏,所以就有了二小姐这样知书达理的女人,要知道那时候女孩子是裹脚的,以小脚为荣,但冯婉儿却是本村第一个未曾裹脚的女人,也不妄让夏五爷爱的彻心彻骨,夏五爷竟在这里等了几十年,倘冯婉儿还健在也应该有夏五爷这么大,也应该是七八十的人啦。可是几十年来竟杳无音信,真是让人可惜!”
我突然有了为夏五爷寻找冯婉儿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