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后,贝略叔侄就和其他人分开了,朱利尔斯会带着两个女人去见盖利德,芭芭拉和佩罗则被马车夫送往另一个据点,克雷顿相信长老会的人能处理好后续的事。
至于他自己,则站在家门前,摸出已经略有陌生的钥匙插入锁孔。
而当门打开,他愉快的心情消失了。
“狗屎。”克雷顿看着家里的一地狼藉说。
“狗屎。”克拉拉附和着说,她看到自己居住的鱼缸在地上的碎片,愤怒一点不比克雷顿少。
唐娜也说了,这次克雷顿没管,因为她的床单只在火盆里可以找到一部分残片。
尽管克拉拉说过家里来过不速之客,但克雷顿以为这些人只是来抢劫的,现在看来这群人根本就是存心搞破坏。
他把每个房间都走了一遍,厅里的椅子被桌子都被打翻,盥洗室里的橱柜被打开,里面的香水瓶全部被拧开盖子,挥发了许多,书房里的书架更是被整个推倒,书籍散落一地,装饰用的盔甲重新变成零部件,散落在满是褶皱的地毯里。
而且理所当然的,现金也都不见了。
克雷顿算了下,加上在热沃损失的那些,他这次出行一共赔了两百镑。
家具倒是没有坏,但摆弄这些东西恢复原状消耗的心力要比消失的现金更让他不爽。
这伙人像是在他家里找什么,抢劫只是顺手。
他出门到房东罗斯太太家敲门,想要问问情况,然而门后没有回应,窗帘后面也没有灯光。
克雷顿转身往回走,忽然发现公共信箱里面厚厚的一沓信件。
他把信全搬出来,发现是有一封是罗斯太太留给他的,其中说明了她的去向。
罗斯太太的现役军官儿子派人把她接走了,她之后也不会再回到这里,因为她以为黑帮的争斗导致贫民窟的范围在圣莫雷德教区在潜移默化的扩大,这里将变得不安全,而且廉价,她也在信中劝说克雷顿搬离这里,因为他的家里有女眷,需要格外注意安全问题。
没过多久她就要把这里的房产卖掉,一个士兵的寡妇已经和她约好,要用丈夫的牺牲补助买下这里。
这个消息又催促了一遍克雷顿搬家的决定。
不过罗斯太太没有提到克雷顿的屋子被闯入的事,可能在那之前她就离开了。
罗斯太太走了,更糟糕的是自来水管也莫名停止了供水,克雷顿在自己的家里也没法洗澡,这对于一个归家的旅人而言实在过分。他忍耐烦躁的心情整理了一晚上房间,到了第二天早晨,他带着侄女去外边吃了早餐,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往自己的店面。
“锈蚀银币”
招牌在寒风中晃荡着,古董店窗明几净,电灯熠熠生辉,优美的光线将玻璃柜台里的货物几乎照成了艺术品,将古董店变成了博物馆,但这里除了夏绿蒂小姐,居然一个顾客也看不到。
“贝略先生!还有小女士!”
本来无所事事的女助手惊喜地站起来。
唐娜扑上去抱她,克雷顿则走到桌边翻看账本。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店里成交的生意不多,虽说古董生意本就是门前冷清,实际暗流涌动的生意,但近期的当面成交记录实在少得可怜,好像全萨沙市对古董感兴趣的业余人士都失踪了一样。
虽说当面的交易只占克雷顿生意的一小部分,但他依旧有理由感到不忿。
他可是在报纸上打了广告的,市场怎么能这样对待他?
“贝略先生。”夏绿蒂将脸从唐娜的轮廓里闪出来,她看起来格外尴尬,在克雷顿提问前就解释了这个问题。
“您离开不久后有位先生在门口被枪杀了,现在没有治安官巡逻,大家都不敢靠近这里。”
“帮派分子?”
“是。”
克雷顿现在觉得之前看到的那两排绞刑架其实也算顺眼,末日追寻者在这里引起了不少混乱,而临近年末,治安官又要被取缔了,城里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一定有不少帮派分子打算趁机捞一票。
他的店面冷清正是最好的证据。
不过助手小姐的选择还是不太理智。
他开口:“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你只要在二楼留封信,然后回家去休息几天,我会通知你什么时候再来上班的。”
夏绿蒂从唐娜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急切地辩解道:“那怎么行,您把店交给我,我就得好好守着这儿。如果店里连一个人也没有,肯定会有强盗把这儿洗劫一空的。”
“那就让他们抢!”克雷顿大手一挥:“我买了保险!”
他在和阿西娜·柏吕阁决战前买的保险理赔服务要到明年夏季才到期,在那之前,这里被一把火烧掉都不会让他有任何损失。
夏绿蒂讷讷无言,变得消沉起来。
克雷顿话锋一转:“当然,为了表彰你的勇敢,接下来你可以放一周的假,这是带薪假期。”
夏绿蒂不安地咬着嘴唇:“我们的收支已经”
“这是我要考虑的事情。”克雷顿打断她的发言:“我这里还有一批货,处理完就能扳平收支了。你只要负责联络那些还在外地的帮工,审查他们对新货的报价是否合理。”
将古董和工艺品卖个萨沙市的本地人不是克雷顿·贝略的主要生意,他最大的收入来源来自多恩王国最大的几个城市。
他在那里有一些朋友,这能够为他提供上流社会的喜好风向,他只要照着进货再卖过去就可以赚钱。
按照他现在的赚钱速度,今年下半年的这些损失都还在可承担范围之内,只有蚊群屠戮者的丢失足以让他心疼。
然而听了克雷顿自信的吩咐,夏绿蒂看起来更为难了。
“先生,还有一件事,有两个人联系不上了。”
“谁?”
“金杰和埃德加,他们是一起行动的。”
克雷顿回忆了一下这两个名字,确定他们都不是那种放松时会喝到烂醉的人,相反,他们理智而谨慎,绝不可能与店里断了联系。如果不是当地的邮局出了问题,那么他们现在的状况就比较值得担忧了。
“他们最后的信件有没有说去了哪里?”
夏绿蒂的回答很快:“有,他们去了伯达拉比克,不过我还没查到它在哪儿。”
“一会儿我来查吧。”克雷顿叹了口气,带着唐娜上楼。
到了楼上,唐娜的话匣子又打开了。
“那两个人是干什么的?你派他们去杀人吗,克雷顿?”
克雷顿头疼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然后眼看着侄女绕过一把椅子坐到一旁的空酸桶上:“他们只是普通的帮工,我的店不提供拿人头换钱的服务——你就不能好好坐在椅子上吗?”
唐娜终于找到椅子,她将它搬到克雷顿的桌子对面:“那为什么不开拓一下呢?反正你的帮工也要到处跑。”
克雷顿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他抽开抽屉的手停了下来。
“你怎么会这么想?这可是犯罪的勾当?”
“但总有些好人需要这样的存在来打击犯罪吧?有很多糟糕的存在正在危害善良民众的生命,比如霸占水源的乡村恶霸、会拐卖儿童的巡游马戏团、一边寻找金矿一边洗劫路人的淘金客、隐居在山林里会杀掉一切目击者的杀人魔、暗地里操控城市命运的超级犯罪组织”
克雷顿在听到她举的第一个例子时就恢复了动作,他把抽屉里的王国地图和放大镜一起拿出来铺在桌面上,又疑惑地拿出位置变了的燧发手枪放在鼻下嗅闻,到唐娜举第五个例子的时候才重新停下,打断她的发言。
“首先,好人大多没钱请杀手,而我不做亏本生意。其次,我现在就在某个暗地里操控城市命运的超级犯罪组织工作,所以请你讲话客气一点。”
唐娜不说了,她郁闷地趴在桌上,把下巴压在地图中心。
克雷顿本来想把她的头推走,但仔细一看,她的下巴正好压在那个什么“伯达拉比克”上,省得他费心思找了。
他把食指按在这个名字边,视线向下寻找参照城市,很快在贴近的位置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名字。
魏奥底。
他记得这个城市,格罗涅长老说那里有一个只接受孤狼的狼人氏族,而且与琼拉德长老有过节,他本来打算在送唐娜上学后就去加入他们的,但现在他为了离开仙境而欠了长老会的人情,承诺要承担更多的义务,因此不能加入那个氏族了,要是让他们知道他和长老会的关系,说不定会有风险。
但他是否有必要为了失踪的帮工过去一次呢?
这不是多余的想法,克雷顿要去伯达拉比克,就必须经过魏奥底。
参加葬礼,搬家,装修,安排唐娜上学,等待长老会发布任务,等待教会的审问,联系失踪的帮工
现世的事物太过繁琐,又不全是暴力可以解决的问题,克雷顿几乎后悔离开仙境了。
“他们有危险吗?”唐娜坐起来问,她看到克雷顿的脸色有异常。
“干什么都有危险。”
“可古董商的采购工人能有什么危险?”
克雷顿深深地看了一眼侄女:“采购生意也不总是能谈拢的。”
“我之前也损失过一个帮工,那个帮工打算买走一户人家的传家宝,本来交易已经完成了。但当他要离开的时候,那户人家的男主人忽然又反悔,两个人争吵起来,那个男主人拿起一旁的铁锹,把他的半边脑袋铲了下来。”
“之后,我就让他们工作时最好两个人待在一起,这样至少安全点。”
“但这次是两个人一起失踪。”
唐娜打了个哆嗦,她不喜欢这种结局。
“现在,我会先给伯达拉比克和魏奥底的政府写信,请他们雇佣的收尸人留意尸体的长相,如果后续半个月都没有结果,我就得亲自上门去处理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