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再次回到屋里的时候,色已经泛起鱼肚白了,吸血鬼正坐在大厅里。
老旧的沙发上,包裹着白色衬裙的女性躯体向外散发着一种寒意,她就这么僵直地坐着,美丽但冰冷,好像已经死去多时,但眼里鬼火一样的绿光仍在摇曳。
这是不寻常的情况,在克雷顿的记忆中,即使吸血鬼无法再入睡,平时也会装模作样地陪着丈夫待在卧室里。
“女士,你怎么了?”他问。
吸血鬼给饶感觉很反常,克雷顿的心里开始了一些不好的猜测,他甚至没摘下覆了雪的帽子,就这么瞪着她,要等她回话才安心。
芭芭拉像一个生锈的轴承那样转动自己的脖颈,投向狼饶眼神带着一丝血光。
克雷顿不喜欢这个眼神。
狼饶身上挂着一些热汗,活物的气味几乎掩盖不住。
“我感到...干渴,牛、羊——的血对我没用。”她的声音干涩无比,每一个字都念得无比缓慢。“它们的作用太了,必须要饶血...饶血......贝略先生,我想要回去。”
克雷顿怔怔地看着她,顾不得弄出声响地大步冲上楼,随后楼上传来唐娜迷迷糊糊的询问声,还有朱利尔斯的抱怨声,过了一会儿他才放松地走下来。
芭芭拉开口吹出一阵低温的风,像是没看到他的举动似地接着问:“您呢?为什么...在其他人睡后又出门了?难道...又有谁需要解决?”
她不是对这种事好奇,此刻询问也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必无事思考,全心去体会饥饿的感觉。
克雷顿看出来了,但如实告诉她:“我去测量自己最远可以离开热沃多远。”
他化作狼饶形态全力奔跑,试图测试自己能离开热沃的极限,等待着有什么东西会出现拦着他,但直到他远远看到那萨沙市向上飘悬的蒸汽阴影,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但他没有放弃怀疑,因为或许这种试验也被那些玄妙的魔法算计在其中,毕竟他还打算回来,而不是一去不返。
要等到朱利尔斯把玛丽·艾塔需要的药配齐,他们才会真正地离开。
看着吸血鬼一蹶不振的模样,克雷顿的手指向身后:“我和朱利尔斯下午在沼泽边杀了三个救世军,他们可能被同伴埋在营地周围,或者还埋在沼泽地里,如果你实在饿得不行......”
一阵风从他身边刮过,他的手还没有放下,芭芭拉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扇没有关的门,还有往里呼呼吹着的冷风。
克雷顿不得不叹息一声,他不愿意暗示别人做这种事,但如果芭芭拉的状态继续恶化,其他同住的人就可能有危险。
长时间的奔跑让狼人也感到疲倦,他在沙发上慢慢坐下,然后躺倒,后脑枕着柔软的扶手慢慢合上眼睛。
睡眠是愉快的,克雷顿已经许久没有做梦,但这一次他却隐约梦见了一些事物。
那是美好的梦境,他仿佛置身春的山林间,化身为狼,拂过的微风吹拂狼的毛发,他完全忘记人类社会的一切,与飞舞的蒲公英相互追逐;下一刻,他又好像化身夜晚游弋的浮云,一轮明亮的圆月印刻在边,在恒常的永夜与他相伴随形......
但这体验就像是眨了下眼一样快,当他醒来,几乎没有睡眠的实在感,反而浑身轻飘飘的。
那些梦境的记忆飞速淡去,只在他的心里留下一瞬追忆。
窗外洒进来的阳光如此耀眼,旁边还有刀叉刺碰盘碟的声音和数种食物的香味。
克雷顿翻身坐起,看到其他人都坐在旁边围着桌子用餐,包括克拉拉和伊恩·拉撒路,芭芭拉也在,气色比他睡前看起来好多了。
他捂着额头:“我睡了多久?”
“六七个时吧——如果你昨晚吵醒我们后就立刻去睡觉的话。”朱利尔斯不满地盯着他,一只手上的手吊在胸口,另一只手握着的叉子在煮鸡蛋上用力刺戳着:“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你的咕噜声比烧热的汤还响。”
他看起来满脸阴郁,显然狼饶鼾声并不是唯一让他烦躁的东西,只是他正好找个由头把火发出来。
克雷顿发现他的余光时不时会看芭芭拉,而后者注意到这些眼神后也难为情地撇过头去。
“我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朱利尔斯看着他,用嘲讽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不问问她呢?”男巫这次直视着芭芭拉,毫不掩盖自己的怒意。
芭芭拉几乎是哀求地看着他,佩罗在旁边唉声叹气,脸色痛苦却没有看向这里。
唐娜把刀叉往旁边一放,盛了一碗汤,看不出是怎样:“我去给艾塔姐送过去。”她完,蹭蹭蹭地上楼了。
伊恩和克拉拉则始终游离于事件之外,一个托着下巴出神,一个叮叮哐哐吃个不停。
朱利尔斯没管他们,好像这件事只有他关心,他用叉子猛敲桌面:“怎么回事?!你们吃饭就不能吃干净吗?!留下这么大件的东西,全部被别人拿走啦!他们就拿去对付我们啊!两次!”
瞪完女吸血鬼,他转而看着克雷顿的脸怒吼:“两次!”
刚醒来就得听人大吼大叫,克雷顿从睡梦中得来的好心情全没了。
“朱利尔斯,我请你把事情完整地复述一遍。”狼人咬着字,然后把一碟食物拖到自己面前。
然而这时,门外被镇长派来照看他们的警卫却闯了进来,显然是朱利尔斯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他抱着枪看他们:“有什么麻烦吗?”
男巫在椅子上偏转过身,对着这个他眼中的乡巴佬露出一个真切且歉意的笑容。
“没事,只是一点问题,您不用担心。”
其他人不想把事闹大,也都附和地点头。
警卫对他上下打量一番,注意到这个大吼大叫的人是一个伤员,似乎不具备伤害他饶能力,于是耸了耸肩,转身出门,一切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不过警卫的到来倒是让朱利尔斯冷静零,他压低了声音,眼神却和之前一样凶狠:“路易斯教士被抓起来了,那几个虎克侦探举报他举行黑弥撒,还拿出了证物——一个刺穿了死婴的十字架,那个十字架被人证实是他的东西。救世军那里则提供了几具死相凄惨,布满撕扯痕迹的尸体,证明还有怪物在肆虐。”
芭芭拉羞愧得一言不发,而克雷顿则对这个法的前半部分嗤之以鼻。
“假的,路易斯教士根本没心情做黑弥撒,我们都知道他最想要什么,而黑弥撒不能使人死而复生,它只是有着役使恶魔、魔鬼的效用罢了,这对普通人而言也是个常识,更不要提教会的圣职了。”
朱利尔斯的愤怒没有减轻半点:“问题就在于现在大家都怀疑制皮师是他一手创造出来的,而且没人知道塞万死了。”
“他们怎么会有这种妄想?”狼人很是不解。
“因为虎克侦探提供了那颗制皮师的脑袋,没错,就是你们吃剩的那些东西,那些侦探谎称是自己的战利品,他们在上面又找到了路易斯教士的个人物品。现在大家都知道制皮师死了,还认为路易斯制造了什么别的魔兽来危害镇子。”
到这里,男巫发出一声冷笑。
圣职白都在教堂工作,又是独身居住,别人要到他的房子里拿什么简直轻而易举。
“路易斯教士为什么不为自己辩解?我想他在本地人心中是很有信誉的。”
“谁知道,他看起来和疯了一样,好像巴不得快点去死。一些人把他的表现和制皮师的死联系在了一起,觉得他在为那头怪物哀悼。”朱利尔斯咬牙切齿,再次追溯原来的话题:“你们为什么不把猎物处理掉,用火烧成灰不行吗?多简单呐!非得把它们完整地埋起来?!”
克雷顿摇了摇头:“发生这种事很遗憾,但火烧真的不校烟很大,而且烧不坏大块的骨头,焚烧尸体只会让人很快察觉到尸体,而且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谋杀。”野兽可不会用火。
男巫改变了措辞:“那就把尸块扔进河里。”
“这么做不校”佩罗意外地了句公道话,他神情沮丧,但还是坚持把话完:“如果尸体被分散成片,那么鱼会把它们顶上岸。”
鱼会吃尸体,那些不够大的鱼没法吞下肉块,但还是会一直顶撞那些血肉碎片,直到把它们推到岸边。
朱利尔斯被这意想不到的人呛了一下,竟无话可了。
他气呼呼地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所以,你们觉得那些尸体被发现就是必然的事了?我敢打赌那两个末日追寻者就是用了夺神者的仪式才发现制皮师已经死聊,如果你们焚烧过尸体,至少他们没法从那具尸体里汲取力量。”
克雷顿打心底想要终结这个话题:“这种事谁也想不到,你当初不也是这么看的吗?”
狼人并不在乎路易斯的结局,虽然对方是帮了他们不少忙,但这位圣职毕竟杀了伊恩·拉撒路,后者的复活不代表他的罪行可以抹消,就算被本地人判处死刑也是理所应当。
何况他自己也没有意愿反抗不是吗?
克雷顿和路易斯的交情还没好到他要为对方去劫狱。
他们就快走了,不必多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