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提“秘法”，其他人就明白了，不可说。
“短短几年就发展至此，贺岛主好生了得。”重武将军向贺灵川敬酒。
此时外头有一桌客人正在议论黑甲军，仿佛还起了争执，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句句在耳。
范霜也就起了个话头：“最近这九幽大帝和黑甲军，在爻国境外大出风头啊。”
重武将军晃动酒杯：“听说了。这所谓的九幽大帝，我好像还打过照面。”
此话一出，范霜和赵统领都坐直身体：“当真？”
“只是好像而已，不知道当不当真。”重武将军接着道，“几个月前，我带兵围剿三尾狐妖。原本那一窝狐狸已经被我困住，快成瓮中之鳖，可不知怎地，竟然毫无预兆地逃出了包围圈。”
范霜和赵统领都在点头。那桩重大意外，他们也是听说过的。
“现在想来，我运气不好，追着三尾狐妖到了暻山，正逢那副赫赫有名的邪甲罗生甲问世。有个戴着龙首面具、骑着禽妖的人飞在天上，唆使罗生甲来攻击我。”
范霜一脸迷茫：“罗生甲？”
“那是一千年前闪金帝国开国皇帝身上的宝甲，能给使用者带来强大力量，据说每过若干年都会问世，而后带出一片腥风血雨。”赵统领向他解释几句，转而就问重武将军，“不速之客戴着龙首面具？我倒没听过这个细节。”
几个月前重武将军的围剿失利，他作为宫廷禁卫听说过，但不清楚其中还有这种细节。“龙首面具？那所谓的‘九幽大帝’，好像就是戴着龙首面具。他当时也穿着黑甲么？”
“不，只穿一件夜行黑衣，骑一头模样怪里怪气的大鸟。”重武将军沉吟，“如今能载得动人上天飞行的禽妖，少之又少。”
眼下的灵气，还是很难养出那等体积、神通的禽妖。
“龙首面具也不是九幽大帝独有。”范霜笑道，“反过来说，如果那真是九幽大帝，既没穿那身标志性的黑甲，也无亲卫跟从，甚至不下来跟你战斗——”
贺灵川插口：“说明重武将军是个好人。”
几人愕然，想一想，都笑了。
是啊，那所谓的九幽大帝每次出现，必定要以雷霆手段杀个恶人。如果重武将军遇到的真是九幽，对方既未亲自下场，也没追杀重武将军，不就说明后者没有必死之道？
“说不定是他不敢下来。”重武将军喝了杯酒，“那时他不过区区一人，我身边数万之众。”
“不错，这九幽大帝击杀的目标都是恶名在外，但论实力倒未必多强。”赵统领赞同，“除恶，但不挑硬点子。”
范霜也接话：“只看他从未在我们爻国犯事儿，就知道这是个聪明人。”
贺灵川举杯笑道：“不错，正是如此！来，喝酒。”
酒过两巡，门外响起剥啄之声，混在哗哗大雨中很不明显。但贺灵川和重武将军耳力都好，第一时间就能听见。
贺灵川恍若未闻，仰脖继续喝酒。赵统领立刻道：“有人敲门。”
重武将军这才提高声量：“进来！”
进来的是万俟丰。
他向众人行了一礼，才凑到贺灵川耳边：“有变数。”
贺灵川心头一懔，脸上若无其事，笑对众人道：“你们先喝，我去去即回。”
范霜倒酒：“我就说嘛，贺岛主是大忙人，这暴雨天都有生意要管。”
重武将军即道：“我和贺岛主还没喝够呢，快去快来！”
贺灵川一笑，转身出了包厢。
去到前后院相连的回廊，空无一人，周围全是哗啦啦的雨声。贺灵川随手放了个结界：“怎么了？”
“目标速度突然加快，恐怕会提早抵达。”
贺灵川的脸色沉了下来。
万俟丰话里所指的目标，当然就是薛宗武。
贺灵川在码头与薛宗武正面对线时，万俟丰就将追引蜂的蜂蛹悄悄捏碎，涂在薛宗武一名亲卫的腰带上。
大伙儿出门在外，或许会带换洗的衣物，但腰带通常不会换掉。那么贺灵川就能追踪薛宗武的行踪了——追引蜂罗盘的有效追踪范围极大。
这罗盘交在万俟丰手里，由他实时监控。
以薛宗武的行进速度，能在子时之前赶到就不错了，所以贺灵川此刻就有充裕的时间放烟雾弹，然后再从容赶去。
现在万俟丰突然找来，就是在罗盘上发现薛宗武的行动加快。
“或许他也想早一点赶到芒洲吧？”贺灵川目光闪动，“他什么时候抵达？”
“按目前的速度，最快是两个时辰之后。”万俟丰也知道这消息很糟糕，主公从涿洝过去芒洲，最快也要一个半时辰。
“我不能迟到。”贺灵川为今晚的行动预先做了些布置，一旦自己迟到，就会前功尽弃。
那时想再下手，难度还会直线上升。
他得尽快动身。
贺灵川回望包厢。范霜和赵统领都好对付，同行这么久，他已经摸清两人脾气，可以有的放矢。
但新冒出来的重武将军，就比较难办了。
尽管重武将军表现得云淡风清，但贺灵川隐隐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相当在意。
贺灵川要是冒然离席，在这大雨天消失无踪，或许就会引起他的关注。
今天晚上，贺灵川最忌讳的就是别人对自己起疑。
可他要是留下不走，筹备了那么久的计划就泡汤了，后面恐怕没有更好的出手机会。
怎么办呢？
万俟丰提议：“我给您打些掩护？”
“再怎么打掩护，我当着重武的面提前离开，终是不妥。”贺灵川沉吟几息，忽然轻拍巴掌，“有了。我这么走了不好，那换作他自己提前退场就没事儿了。”
追随贺灵川这么久，万俟丰多少也清楚这位顶头上司的行事风格，立刻道：“您说，我立刻去办！”
“你就这样，这样……”贺灵川低声吩咐几句。
主公的对策，从来都是异想天开，却又可以执行。万俟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随即隐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