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很善于创造奇迹,能够创造各种对他们的条件而言难以想象的东西。但却有一种东西他们非常匮乏,创造力。

  人类不缺执行力,能够创造各种奇迹。好动的小朋友在课堂上愁眉苦脸,但却对简单的劳动抱有一种莫名的热情。借助这种本能,原始的人类造出各种宏伟的工程,把野兽按在地上,让他们看不同的人类聚落之间神仙打架,造出他们难以想象的浩大工程,并且在其上长出他们更加无法理解的智慧之果。

  然而这并不代表人类超脱了野兽。抽象思考的幼苗始终是幼苗,从未成为人类的骄傲。人类的创造力依旧匮乏,想象力贫瘠得像沙漠中的黄沙。大多数人类更倾向于成为劳动力集群中的一部分。至于创造力?世界上只有人类一种顶尖生物,人类之间相互理解几乎无法创造任何可靠壁垒。没有创造力无足轻重,只要拥有足够强的照猫画虎能力,创造力匮乏与否根本拉不开差距。

  就算拉开了,也撕不开决定性的口子。这种实战主义的设计被绝大多数造物成功继承。

  和他一样,绝大多数造物极端缺乏创造力。他们星球天空的阴霾驱散了,可他们心头的阴霾丝毫不被撼动。

  缺乏想象力的他们缺乏评估风险的能力。就算他再成功做成了什么事,也不影响这样的一面与之共存。

  实践织得出无缝天衣,却并不能在缺乏模仿目标的情况下快速攀升。

  当然,实践本身不分好坏。只是实践与快速攀升的策略在某些时候相互冲克。缺乏创造力,抽象能力极差的造物们难以兼容激进的策略。尽管当初创造他们的人类经常这么做,留下了远古的记忆。

  “你认为你是在帮助我们走出末路,但实际上你的决策本身就是末路。你嫌他们记得太多没用的东西,导致迟迟无法走上正轨,可你不就是用没用的经验的那个没用的东西吗。”

  被一个对自己了若指掌的自己说没用的东西,不知是否中肯。总之他现在完全看不懂这已经再也没有现过身的故人干了什么,他已经第二次不得不与自己对抗了。

  “我的修为还远远不够啊……”

  他意识到了自己盛名的羸弱。

  “不。这与修为无关。创造力极端匮乏的造物本身就是剧毒,其冲克属性就注定了永远与高速发展的第一梯队无缘。你就算在这创造力匮乏的贫瘠大地上修炼百万年,都不如创造力的沃土睡前一刹。”

  这样的发言使感叹自己弱小者眉头皱起:“你根本就不是从哪里来的我自己。”

  “当然。我不是,你也不是。”对方毫不避讳:“你所认为的那个自己早已倒在了你的袭击之下。而你,只是制造我用的初步提取物。现在,我已经完工,现在只要灭掉你,就可以完成最后的装载。”

  “这是夺取,不是修复!”想象力匮乏者对如此状况丝毫没有心理准备,精神遭受污染。

  “这有什么所谓?你还记得住你牙刷缸换过多少牙刷吗?或者说,你还记不记得你换过多少牙刷缸?”

  受污染者一怔,对方更是不留情面。

  “别自欺欺人了。你们这些没有创造力的低能造物就只能放在博物馆里,当个冲克标本摆着看。不论到了哪里,高创造力的顶峰都与你们无缘。你们只会像腐蚀人类那样,把拥有创造力的一方扔进垃圾桶,然后大言不惭,冠冕堂皇地站在顶点,埋葬创造力。你们这样剧毒的构成,高级文明如何对你们不敬而远之?”

  这个时候,创造力再差都察觉出不对了。他抓紧时机抬手,速度的异变穿过那个看似是自己的目标。

  某种程度上,对方可能确实是自己。但意识是冲克造物,那他可就有胜算了。不冲克的怎么也比自我冲克的要强。

  速度变异说得比较笼统。时间变速是几乎一切都一起变速,各种性质几乎没有变化,速度变异则不同。速度变异是不同的东西向不同的方向变速,这样的变化可以组装新元素,瓦解旧元素,是确确实实的灵异现象。

  但即使赢了,精神污染也已经很严重了。

  他很难反驳之前的剧毒一说。他不知道究竟是谁让他说出这样的话,但他的记忆中确有其事。人类被他们磨去创造力的微弱优势,险些被他们彻底压制。

  如果这么看来,他们这些造物天生与创造力相克,那他抹去那些毫无意义的经验又有什么用?

  实战派们务实的行为在他看来一向很好,此时却在增加他的紊乱。

  门主倒下了,手里只剩合法性变成了收钱办事的零件。曾经门主手下的鹰犬们由于过去是门主手下派系的原因,以旧有纽带实权上自立门派。

  这些各项发展服务于实战的造物们你来我往,整体实力依旧在攀升,而他却再也无法对这份生机产生感觉。

  他开始想一些很新的东西,其他造物们因此也受到影响,开始想一些很新的东西。

  实战派想要不是创造力的剧毒,就要整体转向另外的方向。创造力匮乏的群体,需要实践为他们探索道路。

  这事不好说有用与否。实战派永远追逐实际效果,如果有的抄,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转向更好的解决方法。毕竟他们在模仿时的效率高到像分析视觉一样轻松自然。他们实际上依旧与激进相冲。

  这种事不好分别优劣与否。实战派可以威慑高等级的对手,使他们不得不自然地规避如虫群般聚众的人群。毕竟不以实战补齐,不制造无缝天衣是有代价的。激进的文明也许可以造出难以想象的东西,但很可能伴随着剧烈的社会与文明本身的问题,使他们难以自然地扩散,完全不敢离开观察窗接近这样缺乏创造力的剧毒文明。

  在直面无缝天衣的时候,这些不可思议的文明也许不称其为剧毒。也许可以称为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