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陆然和葫芦头已知的讯息,稍作假设,两人整理出如下几条线索。
第一自然是关于本次修行的主线,目前来看,化阳观被选作内室弟子的修行地点,是因为教尊本人曾在此地修行,又根据过去内室弟子都由教尊亲自指导这一已知信息,推断出化阳观应该有四人,第四人很可能正是教尊本人,但由于本次教尊外出云游,于是派出了四位仙师前来指导,四位仙师到位,修行正式开始,但四位仙师何时会来,尚且未知。
第二条线索便是观中这奇怪的三人,目前已知道他们并不属于环教,自称「引教」,引教以羊为圣物,所以他们不吃羊且在后山养羊,抛开这些奇怪的羊和观内那几近荒谬的十六字规矩先不谈,陆然觉得应该先从三人奇怪的言行举止来分析,葫芦头却说,像他们这样的仙人,在一个区域待了数百年,有一些疯疯疯癫癫癫,很正常。
第三条线索便是羊镇的真相,羊镇一定曾发生过什么大事。由于葫芦头并未去过实地,陆然化繁为简,提出了几个问题——
第一,镇子上那些羊姓人去哪了
第二,羊镇与化阳观的关系,羊镇的殷姓人与引教的引字同音,他们一方养羊,一方杀羊,是否是同一批羊不管是不是,总之化阳观和羊镇既然同时被教尊带往了上界,那一定是有什么莫大的干系,这就又引出了第三个问题。
第三个问题是葫芦头提出来的,那就是羊镇既然存在于这天慧区,那它的命运是否与内室弟子的修行结果有关还是说,这只是作为基本的自然环境存在是因为创造这个天慧区之人的兴趣使然当然,这个人只能是教尊,而本教人士内心其实都清楚,本教的教尊,是一个凭兴趣修行的好玩之仙,是位真正的「玩」仙。
综上,葫芦头的意思是羊镇的一切和大观的怪异之处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权当没有看见,毕竟上峰自有安排,这里有吃有喝,无非就是那十六字观规有些拘谨人,但后果无非就是去羊圈住一晚,比起自己风餐露宿每天吃橘子好是要好上许多。
陆然表示不同意,说葫芦头真的是被磨平了的葫芦头,过去自己也总这么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后来发现,这句话的真相是,多一事就会少一事。
面前都是坎,你却说我就躺在坎里面,等着坎自己平坦下来,这不是自欺欺人嘛。
葫芦头说你还是年轻气盛,我年轻时候也这么想过,刚来到绝瀛岛也这么想过,可后来我发现我有的是时光,而时光终会踏平一切。
陆然笑笑,可是要是你其实并没有那么多时光呢要是有天你厄运缠身,转眼就失去了这一切呢,你最后悔的,是不是就是等了太久,浪费了时光而且你为了今日可是足足苦了五百年,好容易来到了这有意思的地方,又碰见一个有意思的我,你难道不想好好享受一下,来一场华丽的冒险华丽的冒险葫芦头细细体味着这五个字眼,奇怪却似乎有着某种魔力,一下勾住了葫芦头的魂,他一掌拍在自己大腿上,连几百年没有说过的家乡话都说了出来。
「干!那就去冒险,明天一早我同你一起去羊镇!」
陆然心满意足地笑了,有这样一个单纯对自己并没有什么需求且听劝的陪读仙人,确实不赖。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忽然窗外传来了几声吆喝伴随着锣响,仔细一听,是赤脚真人的声音,他喊的是「亥时将至,羊神出没,夜长梦多,早登极乐」。
「这人的声音怎么这么近」还未真正体验过观中三怪之一的葫芦头不解地问。
陆然示意他朝窗外看看。
葫芦头看了一眼,不说话了,那赤脚真人不知何时已经靠在了他们的窗边,一手拎着面破锣,一手握着锣槌,正毫不避讳地朝里
面张望,而他身下的泥地上,月光照得他密密麻麻的脚印雪亮。
与葫芦头对视一眼,赤脚真人露牙一笑,敲了一下破锣,再将那几句话神叨叨念了一遍,便转头去向了别的厢房。
「那咱就先睡一觉,明天按照计划起床后去羊镇。」葫芦头看了看陆然,最后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最后,葫芦头大义凛然讲了许多,还是让陆然睡了床,自己则在那桌子上垫了两件衣服,打算凑合一夜再说。
亥时一到,锣声和喊话声顿时消失不见,葫芦头吹熄了灯,很快就听见了陆然的鼾声。
虽说从石头换到了桌面,舒服了不少,但此时的葫芦头还是有些莫名的兴奋,想着陆然方才说的那些话,一时还有些睡不着,好容易数着橘子双眼快要合上之时,忽然听见了奇怪的声音从前院传了出来。
像是猫叫,仔细一听,又不是,听来听去,听出了这是女人的叫声,但又不是一个正常女人能发出的叫声。
葫芦头想起陆然之前提过一嘴,观中的厨娘是个哑巴,这声音,倒是符合哑巴在激动时发出的那种咿咿呀呀之声。
又一个古怪的问题这时候涌上了这位老实人的心头。
不是亥时要睡觉吗,这女人在乱叫什么是遇见了危险否则一个住在前院的哑巴,怎么能发出这么清晰的声音传到后院
葫芦头竖起耳朵更仔细地听了一阵,这下更睡不着了。
葫芦头朱温,活了八百余年,虽然两百岁之后不近女色,但两百岁之前,他也是一方豪杰,女人也经历了不少,他当然很快就听出,那位观中的松夫人,究竟是在叫唤什么。
他本想就这样一笑置之,都是人,有需要也很正常,但越听下去越是觉得不对,想象着那样的画面,一个哑巴这般那般,先是觉得有些诡秘,接着觉得不是诡秘,是有些其妙,最后竟然心生了向往,再后面,这向往一下膨胀了,把葫芦头过去四百年的苦修境界都吓了一跳,葫芦头悄悄从桌子上翻身起来,悄悄摸了出去。
而陆然此时,正在做着一个美梦,他梦见了一个又像徐芙又像可知子的女人当着他的面,变成了一只世间绝无仅有的,红色毛发的绵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