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斯王国的传统水运路线,除了从特姆河直入王国腹地外,还有很多选项,由它的诸多支流提供,像动脉的分支,把船只送到这个维系不易的躯体末梢处。进入河口后行进两到三天,一条土黄色的分支直转向南,导向南方的丘陵山区。它是沿岸山脉向内陆的延伸,岩石巨浪的余波,未平息的起伏地势蔓出王国最错综复杂的地理环境。来自海洋的水汽被山脉所遮挡,因此成为王国少有的干燥区域,稍有降雨便被矮山、丘陵间的壑谷干土吮吸,仅供灌木和小型树木生长所需。这些植被的巩固水土能力不强,再加上独特的地貌,造成此地少有稳定的地表水源,多数毛细血管网般的小河会季节性地断流,连深井触及的地下水都有可能在某天无征兆地干涸。有人曾提出过,客观来说南方山地的降雨只能说相较于王国其余部分较少,不应到这等地步。但事实如此,水分还是被那些覆盖灌木干土的丘陵群吞噬殆尽,只给人类留下它们豪饮后剩余的点滴。而这片土地上唯一可供船只通行的河流还是被利用起来,浊黄水面把运载谷物和的船只送入其中,又把装载矿产品的船只送出。它同时也是王国矿场最密集的地方,丰富矿物就浅埋在这些看似一文不值的贫瘠土地下。托比德河,也就是那条浊黄支流,提供不过一周的航程后便不再适合通行,欲深入群山者必须走上弯曲山路,亲自踏足灌木丛生之地。船长们自然不会在自讨苦吃继续往里走,他们呆在船上,装好从山里带出的矿物或粗制金属产品后掉头启航,回到航运大动脉特姆河上。理论上有效的纸面调查到此完全被截断,整页的地名、矿物交易变化都堆积在纸上被圈出的尽头处小点上。毕竟船长只管装货,不太在意货从哪来。再往里的道路就不是航路图能标注的了,也没能找到相应地图对应,几个短程进入过的船长表示只能靠当地人带路,否则一不留神下就会错过被踩出来的岔道,跟目的地背道而驰。聚落被夹在低地谷间,除了把矿产运出外,日常生活跟地理环境一样趋于封闭。如果不是微薄农业产出难以为继,粮矿交易根本不会存在。“没人知道里面是怎么样的,如果要在这里藏住一个新矿,再容易不过了。”笔尖敲打被画了个大圈的位置,绘图者情绪有些焦躁,几周的收集只得到了一个大致范围,光靠个人很难完成下一步。“而且我要重申一遍,一切都只是我想当然的推测结果,实际地点完全可以在王国另外某个角落,没有收获是大概率事件,你确定还要一起?”船舱的门关死,窗帘拉开半边,照亮桌上图纸,小字标注从河流源头列至汇流,线条交叉牵连密集地指向圈内。“那当然,这么有意思的发财机会,错过得后悔一辈子。”威廉挠了挠胡须浓密的下巴,连喝几天不限量供应烈酒后,他终于反应过来,神父和克拉夫特在做什么大计划,而他作为老朋友居然被几瓶酒湖弄了。在强烈要求下,考虑到计划实施需要人手和财力,还算信得过的威廉在向天父发誓后勉强被同意加入。虽然没听懂什么蒸馏、炼金药剂之类的话,教堂圣徽那对玻璃双翼还有手上拿着的酒是实在的东西。于是愿意跟他分享消息的克拉夫特当场成了他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我不懂什么炼金、肺病,但我清楚世上没有保赚的生意。如果你说得没错,成了我们下半辈子就能拿金币垫桌角,找不到最多亏半趟的钱,再多一倍我也亏得起。”威廉拿衣摆擦干手,顺线条摸上那个圈,光斑正好照落在正中,像个金铸的窟窿,“况且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赚的可能绝对比赔的大。”“其实很简单,要开矿绕不过本地人,我们带几个船上信得过的好小伙子,从头把有粮食进去过的地方全找一遍,迟早的事罢了。”“但愿如此。”克拉夫特摇头,根据他的经验,事情一般都会复杂起来,并向棘手的方向滑去,“你对这里面有多少了解?”“大都是些小村子,不太喜欢跟外面往来,除非卖矿和买粮。”威廉仔细想了想,搜罗出些自己以前跟同僚一起吹牛时听来的话,“听说他们很久以前就住这了,比矿石交易早。”“得找个本地向导。”“不难,河港那边会有的。”计划就此敲定,找个向导,顺着往里运粮食的线把圈内所有聚落摸排一遍。临到头,威廉看到克拉夫特腰间的剑,忽然想起来件事。考虑到他医生的身份,于是转头看向旁边侍立的库普,“冒昧问一下,你的扈从本职工作干得怎么样?”“嗯,还行吧?”克拉夫特不太确定地撇了一眼摸着页锤光洁金属面的库普,这才新买不久,考虑到技巧一时半会上不来,挑了个靠力气就有不错威力的家伙,好歹算个战斗力。“那就好。”威廉严肃起来,对着克拉夫特和尹冯,“我还听说里面可能会用得上些特别手段,我是说可能,到时候不一定顾得上你们。”“我能照顾自己。”对此他还是很有信心的,自认在水平线以上。“进去前再看看地图吧,库普别摸你那锤子了,还有尹冯,都来看这里,这是我们的起点。”这几周克拉夫特找机会教完了基本字符,还有些简单词汇,恰好这个时代地名命名也用不上什么高端词汇,可以检验下教学成果。毫无准备的抽查,措不及防的尹冯呆愣当场,脑子里一团湖,地图上两个简单短词怎么看怎么熟,到嘴边却说不出来是啥。“呃……”库普松开他的宝贝锤子凑上来,克拉夫特很怀疑他会不舍得拿它砸人脑壳,至于单词方面更没抱啥希望了。就在克拉夫特准备承认教育失败时,这个糙汉子支支吾吾地,挤出了读音。“砾石……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