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我们这就要回去了吗?”
永乐惊讶地看着陆寒江,在她的记忆里,对方在江湖上做事从来都磨磨蹭蹭,到哪去都是一路吃喝玩乐,赶路到了他这就跟踏青似的,这还是头一次见对方这么赶时间。
陆寒江把行李简单地收拾了一番,转过身对永乐说道:“我已经让曾千户和闫千户赶来,他们会护送公主先回京,我临时还得出去一趟。”
“哦......”
永乐应了声,神情忽然变得有些闷闷的,她想要转身离开,又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原地转了几个圈之后,她终是没忍住,开口说道:“我不能一起去吗?”
陆寒江连一瞬的犹豫都没有,直接摇头拒绝:“不能。”
永乐的眉眼垂下,一颤一颤的,她真是个直肠子的人,此刻的呼吸已经带上了几分难过的节奏,陆寒江无奈,拿手盖在她的头顶轻轻抚摸。
已经是四月了,但窗外吹进的风,还夹带着些许寒意,微凉的空气灌入喉咙里,永乐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那,阿萝要去吗?”
陆寒江略微一顿,心中一阵思量,他想起了死去的古溟留下的那个凋像,以及灵月族禁地里的那两个玉像。
“她会武功,保护好自己不成问题。”陆寒江思索了一会,只能用这样的理由对付永乐。
果不其然,在他说完之后,永乐扬起脸来,眼神有些认真也有些不甘心,她像是在保证什么似的说道:“我也要学武功。”
“行。”
陆寒江满口答应,永乐似乎是认同了,但心中还有有些别扭,所以这几天她的话都特别少。
苗疆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突然,陆寒江不可能把丝毫武功不会的永乐公主带去那样的地方,至于商萝,那丫头虽然也是三脚猫,但好歹有那一身化天下百毒为己用的本事。
此次苗疆之乱,若真是和无忧散有些关联,说不得这丫头还能够大出风采,更别提,还有那玉像上的秘密,都和她有分不开的联系。
敲定了此去苗疆的人手之后,陆寒江飞书催促两位千户加快脚步,等他们到医城接走了公主,他就准备启程。
前后不过几日的时间,公孙家经历了这次少主之位的风波,也就是大厦摇晃了一下而已,完全到不了伤筋动骨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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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公孙承只是顶着少主的名头,完全没有实权,即便废除了,对于公孙家而言,也只是脸面上难看几分罢了。
值得一提的是,池沧平很好地听从了陆寒江的吩咐,他旁敲侧击地给公孙承灌输了一大堆偏向丐帮的理论,终于是将对方的疑虑打消了。
不仅是打消了,甚至后来公孙承还特地跑来陆寒江面前道了歉,尽管他如今失了少主之位,更显落魄,整个人也是浑浑噩噩的,但经过池沧平一番“教导”,如今也清醒了几分。
到陆寒江面前,公孙承是痛哭流涕,一边赌咒自己对于兄长的尊敬之情,一边悔过自己的过错,情真意切,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这样的变化在陆寒江看来,是极好的,当初那个连说谎都会觉得为难的小子,如今终于学会什么叫做虚伪。
很显然,公孙承的道行在他面前完全不够看,虽然对方也是真心在道歉,但绝对没有达到这种悔不当初的程度。
此刻公孙承表现出来的夸张,这一副涕泗横流的模样,更多的则是演技。
失去了少主之位,公孙承一下子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作人情冷暖,之前和他交好的那些大家族公子,一句再见都不和他说,掉头就走。
那些曾经在他风光时见风使舵的崇拜者,更是一个眨眼通通不见,现在他都不敢出门,外边除了讨债的就是辱骂的。
连带着酒肆也开不下去了,唯一的好消息或许就是,那些真金白银借了钱给他的商户,把酒肆收走就草草了事。
大概是看在公孙世家的威势上,也或许是那一日双方大打出手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他们不敢继续追究,权当几百两银子掉水里就是了。
公孙承因此躲过一劫,但也仅此而已,他不再是少主,如今树倒猢狲散,再回头看来,能够依靠的人,似乎也只有曾经认下的这位“陆大哥”。
所以池沧平劝导完他之后,他幡然醒悟,立刻就赶来向陆寒江道了歉,态度不可谓不诚恳,姿态不可谓不低。
“陆大哥,此次你来医城小弟本该用心招待,但没曾想出了这样的事情,小弟心有愧疚,听闻大哥匆忙就要南行,不知有何急事,小弟或许能够帮衬一二。”公孙承关切地说道。
此乃谎言,公孙承一听说陆寒江将要离开医城,第一反应就是对方见他少主之位已失,觉得他毫无价值,所以才打算离开。
尽管这么想自己尊重的陆大哥是一种十分失礼的事情,但此刻的公孙承已经是惊弓之鸟,受不得任何刺激。
与其说是他来陆寒江这边毛遂自荐,不如说是公孙承担心陆寒江一走了之,所以才拼命地想要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
尽管恨不得当场质问对方是不是打算背信弃义,但公孙承面上还是很好地维持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关心和歉意,这种卑劣的虚伪,被他表现得淋漓尽致。
陆寒江看着面前的公孙承,心头不由得感慨万千,若是公孙承能够将这种资质保持下去,将来成就必然不低。
“贤弟说得哪里话,我不过临时有事要去一趟苗疆罢了,倘若贤弟有意,自可跟来,当作散心也未尝不可。”
陆寒江的话语让公孙承如沐春风,自然又是一番感恩戴德。
这可苦了池沧平,公孙承把陆寒江看做救命稻草,可他却视对方如蛇蝎妖魔,现如今,只要靠近对方,他就感到喘不过气,那无形的锁链逼得他简直要发疯。
但池沧平别无选择,他必须跟着公孙承,因为除此之外,他也再无去处,更何况,他打从心底相信,自陆寒江选择用他来控制公孙承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无路可逃了。
无法言说的痛苦在折磨着他的内心,无处发泄之下,他只能将一切都憋在心底,原本能够成为他出气筒的曲怜琴,也因为公孙承失了少主之位,转而被交给公孙世家关押。
偶尔的时候,池沧平也会想起曾经的事情,想起他爹还活着的时候,想起他还没有闯祸惹得江湖人人喊打的时候。
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思及此处,池沧平就不由得悲从心来,但他发现,在长久的压抑之下,逢人就展露虚假一面的他,此刻就连一个悲伤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夜幕下,蹲在河边的池沧平,看着水面上倒映着自己,那恶心的假笑像是被烙在了他的脸上,封得严严实实,再多的悲痛,也无法从中流露。
他发疯似的将自己的脸搓揉捏扁,那张假笑的脸在水面上不断扭曲,却始终无法被彻底抹去。
在无人知晓的阴暗角落,披头散发的怪物跳入了河水之中,飞溅的水花伴着离奇古怪的笑声,回荡着寂静的夜幕之下。
当夜晚过去,太阳再度升起的时候,怪物会再度变回池沧平,他一身湿漉漉,顶着周围人奇异的眼神,回到房中将自己收拾干净。
再次面对公孙承时,那张脸维持着得体的笑容。
“公子,陆帮主派人传信,我们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