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果老拍了拍手上的锦盒,笑呵呵地与青年道士说道:“先前玄和道长与我说,贵派祖师真人喜好研究各宗符,追本溯源,而今闾山之外,圣人投其所好,令天下道门书就种种符,着我带至闾山,献于祖师大真人。
老道就是为此而来。”
青年道士闻声看了张果老那方锦盒一眼,平和清淡的神色间,也流露出些丝真诚的笑意:“此确为祖师真人所喜,我们久不见她在山上活动,有这些符,她今日说不定会露面。
连同显字辈的几位祖师尊长,或也会出现。
道长,这边走。”
“祖师真人,还有贵派显字辈的几位祖师尊长,都对追溯符根本之事如此感兴趣?
此中究竟蕴含怎样奥秘,可能告知?假若涉及贵派隐秘,那便当老道没有问过就是。”张果老神色好奇,见这青年道士似也很好说话的样子,便出声向其追问道。
“说来确实是隐秘。
但如今闾山之上,其实更可谓是人尽皆知。告知于道长这样贵客,也无甚大不了。”青年道士促狭地笑了笑,看了看左右,方压低声音与张果说道,“道长可知,本宗开山大真人,并非鼎灵祖师,而是另有其人?”
“玄和真人曾与老道讲过此事。
贵派开山祖师,道名‘鼎阳’,尊号‘烛霄广昭真君’。”张果点了点头。“贵派祖师真人之所以对天下诸多道脉俘虏法门感兴趣,原因与这位‘烛霄广昭真君’有关?”
“正是如此。”青年道士面上的笑容更浓郁了一些,眼神里掺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与街头巷尾那些窃窃私语嚼舌根的市井男女神情类似,“祖师真人搜寻诸多道脉符,其实根本原因是为了找寻我们开山祖师的下落!”
“哦?”张果老也被青年道士几句话吊起了胃口,他也压死了声音,收敛着神色,小声追问道,“两位祖师之间,看起来似是有些情爱纠葛?”
“哈!”青年道士笑了一声,“这可是道长你自己猜测的,与小道没甚么关系。”
张果老连连点头:“老道明白,老道明白,不过若为这情爱纠葛,缘何要搜寻天下道门符法门……”
他话未问完,忽有所感。
身旁的青年道士更是绷起脸色,故作严肃,指着前头平底上的几间屋舍说道:“道长,前头就是我家掌教居处了。”
他话音才落,身后就响起一声冷哼。
一黑发黑须的清瘦中年道士不知何时站在了二者身后,盯着那不敢转回头看的青年道士后脑勺哼声道:“装模作样!
整日价不好好修行,到处打听八卦,三月后诸洞大比之上,你若挣不来个前三甲,贫道扒了你一身皮,把你吊到‘虺神洞’前,叫你也做同门上下茶余饭后的谈资!”
张果老闻声看向四下诸峰。
一座座山峰之上,有着不知是人为开凿,还是天地造化的一口口山洞,依闾山道士所称,此间每一口山洞中,皆居住着一尊神灵。
闾山道士死后,性灵亦会落于山洞之内,变作洞中积累,渐渐长成神灵。
而‘虺神洞’便在临近左侧巨峰顶部的位置,若将人扒光了吊在彼处,用不了多久全闾山道士便皆能看见其人‘英姿’。
“啊?前三甲?
这不是要弟子拼了这条命吗?
师父不要哇!”青年道士闻听黑须中年道士所言,面上似有惧色,实际上面上那般惧意也像是伪装出来的,看起来十分敷衍。
青年道士的师父‘玄和掌教’见此,一拂衣袖,顿有一股狂风如蟒蛇般缠绕青年道士周身,只一个刹那,便将他甩到了不知何处去!
张果见到玄和这般手段,神色微微讶然,随后面露笑容,与玄和稽首见礼:“玄和真人,老道稽首了。”
玄和亦躬身还礼:“张道兄登门拜访,我本是令门下另一弟子前去迎接,未想到半路被这个混小子顶替了差事。
他若有怠慢道兄之处,道兄尽管言语,贫道一定好好惩戒于他!”
“却不曾有甚么怠慢的。
道友门下弟子,皆天资灵慧,今下这个弟子,性情跳脱,隐逸潇洒,颇合‘道法自然’之理,假以时日,一定有所成就。”张果连赞了那被一股风甩去不知何地的青年道士几句,他发心诚恳,玄和自然分辨得出。
玄和面上隐隐得意之色,看得出来他对自己这个弟子亦满意得很,只是当面不会有任何表露。
他笑着道:“只是个顽皮少年而已。
道兄,请随我来。”
“请。”张果附从于玄和之后。
二者步入那几间屋舍拼叠成的杂院当中,在小院中堂落座。
院子内外也无道童侍候,玄和自煮了一壶茶,倒出两杯来,分与张果一盏。
看着杯中琥珀色的茶水,张果老神色感慨:“今唐时之茶,其实更类果腹肉汤,唯有此般茶水,方能提现茶叶之清香淡雅。
古人已有这般沏茶方法,不知何时失传在了历史之中,令今时人那般添加香料、猪油来糟蹋上好茶叶?”
张果言辞之间,暗有试探。
而玄和对此不置可否,只是道:“酒是涤烦子,茶是忘忧君。
道兄,请饮茶。”
“好,好。”
二者饮过茶水,寒暄了一阵,而后张果终于切入正题。
他将那锦盒摆在桌案上,掀开锦盒,显出其中分门别类叠放整齐的一道道符,大道神韵隐约流转诸多符之间:“道友先前曾与老道说过,贵派祖师真人爱好收集天下道脉符,只是今下难得出山,故求而不得。
而老道久居山外红尘之中,倒有这个便利。
老道将此事禀告于今时之天子,天子有心请贵派高士下山辅佐,是以令天下群道尽皆书就符,他废了好一番周折,方才收集齐诸道脉符,令我将这诸多符带来,送于贵宗祖师真人。
希望与他结个善缘,可以请动他下山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