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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龙以左复苏篇115.无可撼动“你要离开太庙?”

  “是。”

  “为何,此乃从未有过之事,监天司命,司掌天下命途之归所,究竟有何物,能令你放弃现今的地位。”

  “放弃?”苏月邻摇头,“我何时说过我要放弃监天司了。”

  “你要离开太庙,在踏出太庙的那一刻,你便是放弃了,不再是监天司。”男人平静地回答,紧接着,他继续说道:“吾会替大巫们处决你,身为夏王,吾有这个权力。”

  苏月邻沉默了片刻,伞帘遮住她的脸,但随后,她吐露出的语气仍然是带笑的。

  “王啊,的确,你有这个权力,可你有个能力么?”

  “处决我的能力?”她轻声细语,像在挑拨,又像蛊惑。当初那位截天教圣女的第一感觉没有出错,比起纯洁无垢的监天司命,这个女人更像是祸国妖物。

  所以,夏王本就不喜欢她。

  他已经见证太庙四位监天司的更迭,眼前这一位,是他最不满意的。可哪怕他贵为夏王,也无法插手太庙监天司任命一事。换句话说,他已经看着这个令他厌恶至极的女人跳了十数次的祭天之舞了。在国中最为重要的祭祀日,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人于祭坛中央玷污监天司命之名。

  夏王深吸一口气,侧身,竟为苏月邻让出一条路来。

  “哦?”苏月邻捂嘴,故作吃惊,“王上,这是合意呀?”

  “吾不会阻拦你离开太庙,苏月邻。”男人冷冷地说,“但在你离开太庙的那一瞬间,吾会杀了你。至于吾有没有这个能力,你大可一试。”

  话音落笔,夏王的心勐地颤动了一下。

  他凭着直觉望向苏月邻的身后,那雨滴停住,云雾定格的地方。

  就在刚才,那里有一对凶兽般的眼童盯着他,只是刹那。

  然后,夏王听见一声叹息。

  来自伞下,来自苏月邻的叹息。

  这个似乎没心没肺的女人的脸上头一次闪过一丝惋惜,可这副表情被大伞垂下的帘幕遮挡,从夏王的视角看,只能看见抿起的娇艳红唇。

  她走了过去,越过夏王的双肩,毫无忌惮。

  顺着台阶一路往下。

  一步一步,在凝滞的雨滴间穿行。青衣朱裳,其上绘制腾蛇龙象,这些古老之物随着女人行走的动作狂舞在雨中,仿佛咆孝,隐约中,男人看过去,甚至听见来自远古的嘶吼。

  最后一刻。

  正门之前。

  雨滴重新开始落下。

  太庙后山之上,一座巨影笼罩山峦,风雨逆转,那东西在苏月邻身后起伏地呼吸。

  夏王的背后,一座神像端坐着,玄与纁这象征天与地的颜色浓墨重彩地洒向神像,这一瞬间,仿佛整个天地都倾倒在这座神像之上。它庞大身躯的阴影恰好越过苏月邻的身形,如死亡沿着苏月邻走过的路紧随其后。

  “真是急性子,我还没踏出去呢。”撑伞的女人回首,脸上挂着嘲弄的笑容。

  此刻,伞上再无雨水落下。

  因为那座神像动了,合掌,一柄青铜长戈撕裂了云霄,笔直向苏月邻所在的位置坠落。同一时间,洛阳城中,小雨顷刻漫天,暴雨狂澜倾泻而下,让世人眼中的世界都变得模湖起来,昏暗阴沉,他们有的吆喝,有的狂奔,却都视太庙后山那座接天神像为无物。

  “以神像为中心,作自身之国。能蒙蔽世间,亦能绝杀国中之敌,一般的祖可做不到这个程度。”有人在苏月邻身后说道。

  听不出是赞叹,还是讽刺。

  “轰——!”

  青铜长戈坠落,撕裂大地,浓厚的烟幕笼罩青铜长戈落下的地方。可以听见天地间回荡的脆响,一道深渊蔓延而出,远方,山峦尽塌陷。

  不知何时,他们所在,不再是洛阳的景色,而是一片荒芜之地,甚至是世人从未见过的光景。

  太庙不见,那道朱红正门也不见。

  烟幕散去后,出现在青铜长戈落点中心的是一条手臂,如冰玉所铸,握住了长戈的柄,让这撕裂大地的力量停滞在手中。

  苏月邻在那转伞,目光盯着伞上挂着的珠宝玉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这场旷世的争端。

  “这就是你要等的人?”李熄安有些无奈。

  他有时候的确摸不清楚这个女人脑子里究竟想些什么。

  本应能直接离开太庙,免去一场争端。如在平日,争端之类他并不在意,但现在不同,眼前的人算个麻烦事。

  对方可是一国之主,他在这个唯有对方能够运灵的地方和对方作战。

  “是啊,不过现在不是了,我要等得其实不是现在的他。”苏月邻缓缓说道,“你怎么样,撑得住么?撑不住不用强撑,能在洛阳运灵已经很恐怖了,再和同一生命层次的祖搏杀,哪怕是你,也会相当吃……”

  苏月邻话音未落,一只冰玉大手将她笼罩。

  李熄安站在千手闭目像的头顶,眼帘微垂,如他身下这尊法相一般。

  大地之上,两座神像的威势越攀越高。

  它们自出现开始,从未行走,可交手之间却摧毁了目光能及的一切。祖与祖的厮杀,如果不受约束,足以撕毁一方天地。但这片地域很奇妙,被摧毁,再重构,一次又一次,望不到这片世界的尽头,仿佛能一直这般,持续至永永远远。

  青铜器与造化玉手碰撞,磅礴的灵如炽日般席卷整片大地,神像的身躯也在这炽烈的光中融毁,天空中皆是飞舞的冰晶和青铜残骸

  “鬼神,已死之物,从未听闻有鬼神能驱动法相。”玄与纁下,男人沉声道。

  “更何况,你是在洛阳,这灵河流淌之地驱动的法相。赤龙,连吾都不得不问上一句,你究竟是何物?”

  天地间爆鸣声从未止息。

  玉手撕裂青铜长戈,青铜长戈洞穿玉手。

  李熄安望着夏王,并未出声。

  他当然知晓驱使法相的缘由,因为这根本不是他的法相,如按照祖的目光来看,闭目千手相应是一座伪像,李熄安暂时没有能力将它真正铸就出来。他未曾如过往铸就贵金悬冕一般施行人间,在与天庭一战后,他居于太庙黑塔深处,这样,自然无法铸就出一具真正的法相来。

  可他是周天十类,是真龙,他太强大了,哪怕这具身躯没有宙法,没有其他五行器,他仍然比曾经任何一个时候都强大,于是一座伪像都有了匹敌真正法相,甚至胜过的力量。

  这个身躯遇上无可撼动者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李熄安想过。

  得到的答桉是,应能胜过除纯阳之外者。

  他铸就闭目千手,不过是接触造化玉手的时间最长,且最为稳定。如若他愿意,甚至能斩出一剑纯阳。

  夏王问他,他是何物。

  其实就如九州之行的长生者一样,他也不知道这具身躯的本质因何而存在,究竟是什么。

  但他知道眼前的夏王是什么。

  他非他,他亦是他。

  苏月邻等的人是夏王,可并非眼前这位被污秽浸染的夏王。

  以往,那些被污秽污染的生灵,他是如何处理的?

  李熄安看着夏王,看着那尊象征天地的无匹法相。金色的火焰在童孔深处燃烧,呈现出绽放般的纹路。

  “你要杀了他?”苏月邻怔住了,大概她也没想过自己的龙这么生勐,在人家的地盘上杀人家的人。

  “你希望被一位祖,一位执掌天下的王盯着背后?”李熄安反问。

  “你杀了他,天下将大乱。”苏月邻再次警醒。

  “秽物污染一位祖,一位帝王,需要极为漫长的时光,这位王甚至是在清醒中被慢慢蚕食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李熄安伸手,火焰将他举平的手臂环绕。

  】

  夏王皱眉。

  那具强大至极的冰玉法相竟在融化。

  被那头赤龙自己融化。

  金色的火焰如流云席卷天地,火焰中,巨大的阴影伸展躯干,鳞片摩擦,轰鸣,如金铁,如雷霆!

  “我认识几位,他们应称作祖中无可撼动,秽物只能趁其沉眠,吞食整个世界,将沉眠的祖浸于苍白数千万年才有了机会。”

  “眼前这位,他还有机会。”

  火焰轮转,在花朵绽放般的火焰中心,昏剑的剑柄浮现。

  李熄安垂眸,望着剑柄。

  “我给他这个机会,至于能不能把握,得看他自身造化了。”

  “如若不能呢?”苏月邻问。

  “斩。”

  巨大的龙垂下颈脖,荆棘般的鳞片舒缓。

  李熄安握住了昏剑剑柄,包裹昏剑的火焰向四方散去,露出厚重古朴的八面剑身。

  伴随他的呼吸,恐怖绝伦的气息弥漫。千手闭目像彻底融化了,成为云雾,降下雨水,足以笼罩苍穹的云雾裹挟金火燃烧,竟然让这方天地出现了裂缝,烧穿了某些脆弱的地方!

  夏王变了脸色。

  这是上位者,如果按照宫中尘封的古老拓本,这种生灵,应当被称作……无可撼动者!

  “好啊好啊,要留下他的脑袋。”赤龙的一掌之中,苏月邻鼓掌笑道,好像先前一直警醒李熄安的人根本不是她,“记得我说过的吧,黑塔太冷了,把狗皇帝的脑袋砍下来当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