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凤辇在御道上疾驰。
景晟公主犹如一个疯婆子,披头散发,亲自驾着凤辇,拼命的用长鞭抽打着拉车的三头青鸾,歇斯底里的尖叫着,一路横冲直撞,直奔皇城。
皇城门前,几个禁卫拦下了凤辇,还不等他们开口喝问,景晟公主已经挥动长鞭,劈头盖脸的打在了他们身上,直打得几个禁卫浑身是血、满地乱滚。
“陛下,宣景晟公主觐见。”景晟公主歇斯底里的发泄了好一阵子,一个面白无须的老太监脚踏一溜儿清风,轻飘飘的从皇宫内奔驰而出,远远的叫了一嗓子,算是救了几个禁卫的性命。
“本宫,记住你们了!”景晟公主指着几个浑身是血的禁卫,恶狠狠的训斥了一嗓子,然后跳下凤辇,一脸怒气的狂奔而入。
老太监看了看狂奔的景晟公主,再看看几个倒在地上直喘气的禁卫,轻叹了一声,挥挥手,一旁噤若寒蝉的众多禁卫‘哗啦啦’的涌了上来,搀扶起几个倒霉的同袍,搬去一旁的营房救治去了。
老太监低声的咕哝了起来:“放在当年……就算是亲王之贵,谁敢在皇城门口瞎胡闹?哎,区区一已经外嫁的公主,就敢对皇城禁卫大加鞭挞,这大晋……”
老太监警惕的向四周望了望,终于将‘要玩’两个字吞回了肚皮里。
在大晋皇宫内待了一辈子,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麻雀,老太监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他摇摇头,脚下清风缭绕,快速的追着景晟公主去了。
安阳城内,有禁制,无法飞行。
皇城内的禁制,比安阳城中的更加森严,不要说飞行,就算是奔跑的速度稍微快一点,都会受到巨大的压力,甚至奔跑速度突破某种预设的极限,就会直接引发大阵的镇压、攻击。
景晟公主也只能用比普通人全速狂奔稍微快一点的速度,一路咬着牙,‘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路狂奔直入皇宫深处,来到了平日里司马贤读书用功的养心阁。
大晋文华殿主、皇家四艺供奉古浩然,还有其他几个司马贤的亲近臣子正在养心阁中。
古浩然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了一副古卷,上面是一幅气势巍峨的万里江山烟云图,司马贤连同几个臣子,还有几个极有身份的老太监正站在书案旁,屏着呼吸欣赏这幅古卷。
“大家手笔,大家手笔。”司马贤由衷感慨道:“可惜,可惜,如此佳作,居然落款之处,被老鼠啃噬了……实实在在是……也不知道,这是哪一位名家大作?”
古卷保存得七八分完好,画卷的主体部分大致完好,唯有落款,还有好些鉴赏、收藏印鉴之处颇有破损之处。虽然这幅古画气势恢宏,是绝品佳作,奈何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是哪位古人大家之作。
不过,这也提起了司马贤等人的兴趣。
这样的古画考证,对于司马贤来说,很合乎他的胃口。能够将一副古画的来龙去脉鉴定出来,这可比去朝堂上和一众文武臣子勾心斗角有趣多了。
尤其是……现在的朝堂上,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司马贤打理的么?
和大武的战争,一切运筹帷幄的勾当,全部交给了令狐青青掌控。七成将门在手,大晋神国八成左右的军队都在令狐氏的掌控下,这场大战,他司马贤居然没有发表意见的余地。
好容易有一个‘霍雄’冒了出来,司马贤还准备让‘霍雄’在西南大发神威,让他多多积攒功劳,在军中掌握一部分势力呢……
令狐氏的势力已经迫不及待的出手,直接以令狐嵩将‘霍雄’取代,让‘霍雄’直接从前线回返。
这些事情,说起来都是一把眼泪。
司马贤懒得多思,他全神贯注的沉浸在了画卷的意境中,通过那一笔笔精炼老道的笔迹,他好似在和那位不知名的大家在灵魂上相互沟通,相互交融,他能够深深的领悟到这位大家落笔时的一些零星的思想。
“这位大家,当不是我大晋之人……他的笔力雄浑如斯,当为大武东南一代,蛮荒凶域的土著。”司马贤眯着眼感悟了一阵,伸出手,轻轻的敲了敲面前的书案。
古浩然等人皱着眉头,死死的盯着画卷,没吭声。
‘轰’的一声,养心阁的大门被景晟公主一脚踢开,她犹如一团燃烧的火一样扑了进来,一下子就扑倒在司马贤脚下放声大哭。
司马贤的眼角剧烈的抽搐了几下。
他伸出手,拍了拍额头:“景晟,嗯,嗯,朕刚才……听闻,你在宫门口打闹?哎,哎,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嗯,你哭什么?赵貅欺负你了?还是怎么的?”
景晟公主眼珠一旋,她大声哭道:“陛下,玉州公……”
司马贤的脸骤然阴沉了下来,他看着景晟公主,缓缓说道:“玉州,是玉州公的玉州……景晟,你哭什么?嗯,有人欺负你了?还是怎么的?”
景晟公主立刻放下了在司马贤面前告巫铁一状的想法,她歇斯底里的尖叫着:“陛下,陛下,你要为本宫做主啊……这安阳城,还有王法么?”
景晟公主哭哭啼啼的,将军部直属的精锐大军,在她府邸门口,将她的一票心腹党羽满门老小全部斩杀,人头、尸体堆了一地都是,然后就这么扬长而去,连尸骨都没有收敛的事情一一说来。
“他们还是大晋的军人么?他们……肆无忌惮的打劫商会,肆无忌惮的抄家灭族,肆无忌惮的当街杀人……呜呜,陛下啊,他们,他们,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景晟公主哭得满脸是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就背过气去了。
司马贤的脸色很难看。
他想起了在朝堂上,令狐青青提出的,为了弥补军资、军械的消耗,对那些奸商进行严厉打击,以军法征调奸商物资的建议。
司马贤原本以为,这是一件小事。
其实,对庞大的大晋神国而言,这的确只是一件小事。
些许奸商,灭了也就灭了,只要那些生产资源的民众还在,害怕找不到取而代之的商户么?
可是现在看来,这事情不简单。
令狐青青是冲着景晟公主来的?
司马贤虽然被满朝文武一致认定是个昏君,而且一致认定他是大晋神国有史以来的最大昏君,可是他不傻啊。
直勾勾的盯着景晟公主,司马贤冷声问道:“你,怎么得罪了左相?”
景晟公主呆呆的看着司马贤:“本宫……哪里可能得罪左相?”
景晟公主将自己这大半年来做过的事情仔细的回顾了一番,没有啊,她并没有招惹令狐青青那老家伙啊。甚至,她平日里都小心避开了皇城西边的军部,从来不去军部附近转悠。
她,怎么可能得罪令狐青青?
“那,可就真奇怪了。”司马贤冷声说道:“这件事情,是左相在朝堂上提出,右相也没有反对,我大晋和大武全面开战,各方面的物资、军资,必须准备充足。”
“加上左相提出,重设三苑禁军和十二卫禁军,这是军国大事,可是一时间……如此庞大的资源消耗,那些奸商平日里多行不法之事,个个都是国之硕鼠。”
“所以,朕也同意了,借这个机会,好生整治整治某些人。”
“只是没想到……左相的第一刀,居然是砍到了你的身上?”司马贤轻叹了一声:“嗯,稍后,朕和左相说说。最少,不要弄得这么血糊糊的。”
司马贤皱着眉头:“你,真没有得罪左相?”
司马贤对令狐青青还是颇有理解的,令狐青青行事稳重、老辣,这种押送数千人男女老幼,跑到景晟公主大门口砍头的事情,怎么都不像是令狐青青能做出来的事情。
景晟公主,一定是把那老家伙给得罪惨了。
可是,景晟公主究竟是做了什么呢?
九曲溪堂,三省堂中,司马无忧静静的坐在小小的书阁中,浑身有丝丝缕缕的灵光放出,头顶一朵小小的灵云若隐若现,上面托着大晋神国的传国玉玺。
从司马无忧的鼻孔中,两条清澈如水的气流宛如蛟龙,不断的进进出出,每一次进出,司马无忧的气息都变得更加的飘忽莫测一些,更加的神圣庄严一些。
《上清灵宝经》,上古禁忌之功,失去传国玉玺后,司马无忧将近六千年不敢施展一丝法力,不敢调动半点威能。六千年时间,司马无忧只能以大晋皇族庞然资源,默默的打磨神胎,温养神胎,将根基培得极其稳固、厚重。
数千年的底蕴,短短数日重修,司马无忧的进度一日千里,法力神通急速增长,其效率让司马无忧都感到了震惊,甚至是有一点点恐惧。
“果然,非凡啊……”司马无忧停下了功法运转,两条清澈的气流窜回鼻孔,头顶灵云冉冉翻卷着,包裹着玉玺缩回了天灵。
“有,什么事情么?”司马无忧轻轻问道。
李先生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禁魔殿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景晟公主,吃亏了。”
司马无忧眉头一挑,惊愕了一阵子,然后笑了起来。
“有趣,前因后果,详细说来。”
李先生措辞极其精炼,很快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说了一遍。
他看着司马无忧,轻声道:“左相身边戒备森严,好些事情的经过,不清楚……只是,事情是因为那孤月居的银鱼儿而起,这是毫无疑问的了。”
司马无忧怪笑了起来:“好,好,好,好得很,令狐青青,这是老树发芽了呵。”
摇摇头,司马无忧淡然道:“不过,也是应该。他得了天神令,怕是已经快要跨出那一步了。从凡人,化身神灵,嘿,心境动摇,这是难免的心劫……心劫,心劫,这一劫,不能让他这么轻松跨过去。”
司马无忧眯着眼,轻轻说道:“令狐氏,公羊氏,连续数代人,都有神明境出现。事情太过了,不好,不好。做臣子的,要有做臣子的模样,臣子太强,压过了君王,这对谁都不好。”
李先生肃然看着司马无忧:“根据秘阁供奉们判断,令狐青青,怕是有不臣之心。”
司马无忧笑得很温和:“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否则贤儿登基后,他何必一点点的将皇家直属的禁军削弱到这种程度?不臣之心么……大家都有。”
“而且,令狐青青,还有整个令狐氏,如果他们真的是铁杆忠臣,还能轮到他们令狐氏做大么?大晋神国如此庞然巨物,有多少世家豪门可以取而代之?”
司马无忧轻轻道:“不过,暂时不是翻脸的时候,暂时不是啊……”
转过身,看着窗外明净的水面,司马无忧轻声道:“令狐氏,无妨……公羊氏,无妨……那些将门,那些文臣,都无妨……真正的……”
沉吟了一阵子,司马无忧笑了起来:“景晟那丫头,脾气是极差的,甚至是品德方面,也是极其糟糕的。不过,所谓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景晟又是小人,又是一等一刁蛮的女人,而且自以为聪明,实则她真的有点蠢的。”
“这样的女人,嚣张一些,跋扈一些,做事没脑子一些,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么?”
“朕,正需要这样的人。”
“给她创造一些机会,她不是有很多相好的么?除了马相如那些文臣,她在武将当中,也有不少姘头吧?”
“就找那些被她迷住的,迷得昏天黑地的家伙,三苑禁军和十二卫禁军,给他们安插一些好位置过去。传令司马芷,给他们实权,给他们精兵强将,给他们军械军资,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形成战力。”
“杜松那小子,不是在对付女人方面,很有一手么?让他把真本领施展出来,让他蛊惑景晟,变得更加疯癫一些。”司马无忧冷然说道:“景晟不错,真不错,制造了这么完美的一个借口出来,很好,很好,六千年前,朕吃了亏。”
“六千年后,我们继续。”司马无忧笑得极其的……幽深和危险。
“六千年后,我们继续。”
“令狐青青,六千年前,你的心境完美无瑕,无懈可击。六千年后,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动心,那么……朕一定要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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