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夫人吃惊道:“老爷,难道朝廷还要治你的罪?”
“我将卫天青囚禁在大狱之内,就是等着河西问责,我知道河西就算真的对我有什么想法,目下也不会真的对我治罪。”乔名堂神情冷峻,“可是河西迟迟不曾问责,这可就不是什么好事,那是存心要等到事情过后,治我的罪了。”
乔夫人更是着急:“老爷,那怎么该怎么办?现在这个冯破虏咄咄逼人,你就算真的帮助他们打败了西北军,这后面!”
乔名堂沉默片刻,终是道:“你也莫着急,我正在想法子,至少冯破虏现在还不敢真的对我动手。西北军现在本就士气正盛,如果冯破虏在河西肆意妄为,当真激起民变,他也难逃罪责。”犹豫一下,才道:“夫人,你待会儿做几样精致小菜,你亲自动手。”
“老爷,你这是!”
“卫天青在大狱之中已经有了些日子,我也该去看看了。”乔名堂叹道:“毕竟跟我一场,我对他也不能无情。”
乔夫人闻言,顿时欢喜道:“老爷,你早该去看他了。你等着,我马上动手,给他做几样拿手好菜。”
卫天青并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关在云山府大牢之内,可是在牢里这些日子下来,却已经适应。
乔名堂对他倒也算是颇为关照,一日三餐,虽然谈不上丰盛,却比一般囚犯要好得多,而且每天晚上,还会提供一壶酒。
只是卫天青的心情却十分压抑。
他主动请求乔名堂将他关进大牢,归根到底,还是为了报答乔名堂这些年对他的照顾。
卫天青心里很清楚,与西北军一战大败,损兵折将且不说,而且连续被西北军拿下两州,如此惨败,河西不可能不做任何反应。
他更是认为,此番战败的直接原因,就是因为自己疏忽冒进,才中了对手的圈套。
朝廷若要追究,卫天青理所当然认为这都该由自己承担责任。
战败之后,他满怀愧疚回到云山府,主动请求乔名堂将他关进大狱,承担战败的所有责任,而这却也正中乔名堂下怀,乔名堂确实需要找一个替罪羊向河西做解释。
卫天青本以为河西的旨意很快会下来,自己这颗脑袋也随时都要被砍下去,可是左等右等,似乎所有人将他遗忘一般,除了一日三餐有人送来,却再无其他人来见。
虽然以为迟早都要被拉出去砍脑袋,可是在大牢之中,卫天青倒没有坐吃等死,每天都会抽出一些时间在牢内打上一阵拳脚。
牢中无岁月,一天都晚,都是昏沉沉的阴气森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白天什么时候是黑夜。
他每天只能依靠狱卒送餐的时间来判断时辰。
听到过道内传来脚步声,卫天青知道应该是午饭的时间到了,只是这一次进来的狱卒却显然和往常不同。
往日里不过是一名狱卒前来送饭,但是这一次却来了三名狱卒,前面两名狱卒抬着一张精致的小桌案,径自送到牢内放好,第三名狱卒则是一手夹着一坛酒,进到牢内,将两坛酒都放了下去。
卫天青皱起眉头,随即大笑道:“我等了这许久,想不到今日才到,这样也好,我的耐性本就不好,今日一了白了,也用不着等下去了。”指着两坛酒道:“再去拿两坛来,既然是断头饭,总要让人吃饱喝足,这两坛酒太少,还不够漱口之用。”
外面已经传来乔名堂声音:“不要急,你要喝酒,总能管够,就怕你肚子撑不下。”话声之中,乔名堂已经出现在门外,一身轻便长袍,手中还提着一只饭蓝,卫天青急忙起身,拱手道:“乔督!”
乔明堂挥了挥手,示意狱卒退下,吩咐道:“都去门外守着,没我应允,天王老子也不许进来。”
几名狱卒退下之后,乔明堂这才进了牢内,将饭篮放在矮案上,随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卫天青忙道:“乔督,这地上邋遢!”
“你都在这里呆了这么久,都不曾嫌弃邋遢,我又何必在乎?”乔名堂招手笑道:“天青,坐下说话。”已经将饭篮盖子打开,从里面拿出碗碟,五六样精致的小菜从里面拿出摆放到桌案上,“这都是夫人亲自下厨做的拿手菜,你也尝尝。”
卫天青犹豫一下,终是在乔明堂对面坐下,含笑道:“想不到这最后一顿饭,还是夫人亲手所做,乔督,还请代我向夫人道谢。”
“最后一顿饭?”乔明堂皱眉道:“何出此言?”
卫天青奇道:“难道不是朝廷来了旨意,要惩处卑职,拉赴刑场,这才吃一顿断头饭?”
乔明堂顿时大笑道:“天青,看来你还真的准备赴刑场受刑?”
卫天青肃然道:“卑职已经说过,战败之责,由卑职一力承担!”
“你啊你!”乔明堂抬手指了指卫天青,笑道:“你放心,就算真的有圣旨下来,难道我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拉赴刑场?咱们多年的交情,如同兄弟一般,就算是被罢官免职,甚至没了我这条性命,我也不会让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乔督!”
乔明堂摆手道:“我确实向朝廷上过折子,将一切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尽力为你回护,只是朝廷那边,迟迟没有动静,也不知道那边是个什么意思。”
卫天青皱眉道:“乔督,这可有些反常了。”
“确实反常。”乔明堂道:“天青,你应该还不知道,河西已经派了援军过来!”
“哦?”卫天青笑道:“卑职在这里两耳难闻窗外事,原来援兵已经抵达。如此就好了,既然派了援兵过来,再加上云山府本就是一座铜墙铁壁,西北军要打过来,也难以攻下云山府城。”
乔明堂却是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卫天青忙问道:“大人为何叹气?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乔明堂却是拿起酒坛,拍开封泥,在两只酒碗中倒上了酒,拿起酒碗道:“天青,今晚不说其他,咱们饮酒便是,再多的烦恼,醉了过后,便什么都记不得了。”
“乔督,到底生何事?”卫天青大手却是按住酒碗,“是不是生什么变故?”
乔明堂本来已经端起酒碗,此时却是犹豫一下,缓缓放了下去,叹道:“本不想和你说,可你既然问,我也不瞒你。”苦笑摇头道:“今天过来,虽然不是你最后一顿饭,却是你我在一起的最后一顿酒。喝完这顿酒,你就远走高飞,我已经为你准备妥当,今夜你就离开。”
“离开?”卫天青满脸错愕。
乔明堂道:“天青,我从没有想过让你来承担罪责,让你下狱,一开始我就准备好,如果朝廷只是从轻落,那你就受些委屈,保住性命,等时机再官复原职,可是一旦朝廷真要对你动手,你就必须离开。”
卫天青变色道:“大人,难道!”
“朝廷并没有下旨,不过形势已经不容乐观。”乔明堂冷笑道:“河西派来上万援兵,大部分都是夷蛮骑兵,而他们的统帅,乃是当初冯元破麾下头号战将冯破虏,此人被赐封为北勇侯,嚣张跋扈,自从来到云山之后,就自以为是,根本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卫天青拳头握起,冷笑道:“大人多年前就是太子党中人,为太子党出力不小,如今对皇帝更是鞠躬尽瘁,冯破虏不过是谋反不成,才被皇帝收为己用,此人有什么资格与大人相提并论?他怎敢在大人的头上撒野。”
“这些我都不在意。”乔明堂摇头苦笑道:“只是从他的话风之中,我已经听出,圣上对上次兵败之事,耿耿于怀,如今没有作,不过是咱们还有利用价值,等到大局稳定,我们必然难逃追究。”神情凝重起来,“看来圣上已经对我起了杀心,天威难测,可是一旦让圣上起了杀心,就很难回头!”
卫天青皱眉道:“大人,你跟随圣上多年,一直对他忠心耿耿,即使战败,可是他也不应该对你如此绝情吧?”
“天青,你要知道,如今围在圣上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乔明堂叹道:“他们这些人,什么话不能说出来?咱们以前在朝中的靠山就是当今圣上,可是如今圣上登基,朝中哪还有为我们说话的人,反倒是我素来两袖清风,一直以来也从无讨好那些京官,只怕早已经有不少人对我心存怨怒,如今有了机会,自然会落井下石。”脸上现出冷笑:“更何况这冯破虏到了西山之后,俨然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倒似乎这西山道所有人都要听他调配,为此我也与他有过口角,此人也必然向河西上书,背后少不得会对我大肆污蔑!”
“原来如此。”卫天青握拳冷笑道:“他只是率军前来支援,协助我们守卫西山,可不是让他来做西山总督。”
“不管如何,我的前程已经是凶多吉少,绝不能连累你。”乔明堂正色道:“天青,事到如今,这里你也呆不住了,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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