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渊天,张衍坐于宫阙之中,而他心神则是沉入在布须天深处。
他观想精蕴造化已是不知多少时候,若是放到现世之中,或许已是过去了万千年。
然而此如于晋入真阳一般,无论内里过去多久,外间也只过去一瞬而已。
若不是他为止提防意外变故,时时会从布须天深处退出查问诸情,或许晃眼间之间,就可得了功果。
此刻他又一次从定坐之中退出,随后目光一转,遍观诸界,看外间有无什么异样变化。
这时他忽然有所感应,发现乃是大弟子刘雁依神意到来,知是有事,于是心意一转,霎时遁入莫名。
刘雁依见他到来,敛衽一拜,道:“弟子拜见恩师。”
张衍颌首道:“徒儿不必多礼,此来寻得为师,可是门中有事?”
刘雁依道:“确然有一桩古怪之事。”她下来将韩孝德禀告上来的事宜详细说了,又言:“弟子曾试着查探,却觉冥冥之中似有外力阻挠,觉得此事当不简单,故来禀告恩师。”
张衍听罢,心中一算时日,韩定毅失踪那天,恰是他察觉到布须天变动之际,他思索片刻,道:“此确非小事,你等无需插手,为师自会处置此事。”
刘雁依道:“弟子领谕。”
张衍自神意之中退出后,当即起意观望过去,发现的确如刘雁依所言,有一分阻力在此,但又不甚强烈,心中一转念,顿时有了几分猜测。
很快,他观望到了韩定毅身上,见其却是在往一处缝隙中行入,目光立时跟了过去,然到最后,却是其人化为一阵白芒不见。
他目光微微一闪,这等情形,其人分明是去到了另一个界域,而这门户,多半某个同辈的手笔,这就不是派遣一个分身可以解决的了。
他稍作思索,现在自身正要设法进入真阳第三层次之中,倒是无暇来处置,不过这代表他什么都不能做。
这些时日,通过观想造化天精蕴之所,对于该如何借用此中伟力,他也有了更深一层明悟。
当下心意一转,这一刹那间,布须天好像与他真正合于一处,同时他抬起手来,对着韩定毅那过去之影轻轻一指,后者身影一晃,身上好似多了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变。
通常来说,未来无穷,过去唯一,所以过去之影不可扭转改变,因为若将此否定,那就等若否定自身。
可此中实际也有其余变化,若是某一人去到了一处与现世毫无因果牵连的地方,那可能就另有一番结果了、
他此回只是做了一番尝试,看能否送得一物到其身边,若是成功,应该可以帮到这个后辈,同时能印证他一个猜想,若是失败,也无大碍。
不过韩定毅要是将来能回到布须天,那么于此相关的一切都将消失,不会在现世内留下任何痕迹。
芎陆观月山。
明月倒映湖中,静谧安然。一只竹筏渡水摇来,上面站着一个素衣女子,临波而立,月光之下,纯撤不染,有如自画中而来。
覃陌略带一丝紧张之色,道:“妹婿,此便是宗门渡筏,为兄就在与妹婿别过了。“
此回与韩定毅结亲之人乃是他胞妹,不过亲事虽定,可按照大族习俗,还需等上一至三载。
这是因为此世之人唯有血脉开觉之后,与人诞下子嗣方才有更大机会继承父母血脉,若是生下凡人,却是于父母宗族都是不利,当然,这其中还一丝不可说出的考量,要是韩定毅迟迟不曾开觉,那么此事或许有可能会起得变化。
韩定毅道:“舅兄好走。”
覃陌刚要挪步,想了一想,又低声道:“记得为兄先前所说,上家王室高高在上,俱是神怪血裔,妹婿虽也不差,可未曾开觉血脉之前,千万勿要与他们起得冲突。”
韩定毅道:“舅兄安心就是,小弟不是惹事之人。”
这事情路上说了不止一次,其实他也知道,其人再三叮嘱,主要是怕他一步小心连累到覃氏。
覃陌点了点头,又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又看了那女子一眼,就匆匆摆舟离去了。
女子乘筏到了近前,开口道:“这位师弟,请上舟筏,前路尚远,我等必须要在天明之前赶回门中。”
她声音尽管听着柔美,但却冷冰冰不含任何情绪在内。
韩定毅上了舟筏,问道:“为何要天明之前?可是门中规矩?”
女子面无表情道:“我等之下乃是汲水,正在‘丘区’之口上,‘丘区’乃是神怪,有两个肚腹,一通幽明,一通离明,若是天明之前不曾赶到,就会被他吞下,去到幽冥之地,与以往被它吞下无尽鬼怪厮杀,永不解脱,至那永瞑之时。”
韩定毅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笑,他可不是那些无知之人,便是一些大能修士也曾见过。
一头神怪,或许可以威吓一下此方土著,可他却是丝毫不在意。
这并非是说他实力能与此头神怪相比,而是因为他见识过更加广阔的天地,知道在此之上,还有更为宏大的伟力存在,甚至他认为自己按部就班修行下去,将来说不定也能拥有此等威能,这般一想,自然就没有了那等敬畏之心。
不过他也未曾想到,离明血宗居然是在神怪肚腹之中,难怪外间找寻不到,应该也是类似于那等洞天小界之地了。
行了不知多久,眼见着天边渐渐泛光,那白衣女子拿着撑杆轻轻一点,水面之上顿时荡开一圈涟漪,随后扩散放大,将两人视界都是遮瞒,待再看去时,发现那舟筏已然不见,两人所站之处乃是一处地势极高的所在,视野开阔异常,而此刻望了过去,入目所见,却是一座灯火辉煌的大城,高台大塔林立,璀璨光亮一直延伸到两旁山脉之上,星星点点,分布无数,并有游灯飞火移空摇曳,景象极为壮阔绚烂。
韩定毅微微失神,他四下一望,判断了一下,此中至少可居住亿万之人,规模着实不小。
这个时候,前方是一条蜈蚣风筝飞来,每个蜈蚣脚上都是托有一篮,每一蓝大约可容两人闲适安坐,而此刻蜈蚣之上,差不多载有千余人。
在那最前方,却是由一只火红灯笼打头,由其牵引而飞,上端有一个木托架,坐着一个七八岁,竖着双丫髻的女童,应就是驾驭此物之人,其看着十分活好动,两只小短腿不停在那里轻轻晃荡着。
白衣女子道:“这位师弟可以上去了。”
韩定毅见上面垂了一根绳索下来,对那女子一点头,上前一抓,就飘荡上去,回头一看,那女子已是消失不见了。
他皱了下眉,片刻后,就已是落在了一个篮子之中,那里正坐有一个看去长相敦厚的年轻人,此刻站起身冲他拱拱手,道:“在下端余空,请教兄台名姓?”
韩定毅回礼道:“覃氏韩定毅。”
现在他算是与覃氏一体,此方天地之人极端看重出身血裔,覃氏名义该借用时就借用,若是只报自己名姓,那反而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而能在这里的,当是彼此身份差别不大,要是上家王室,神怪血裔,绝不会用他现在这种方式入内。
果然,端余空一听,顿时变得热情不少,原来是覃氏门下弟子,失敬,失敬。”
端余空自身依附乃是依附血裔大族灵氏,两人背景相似,所以很快就熟络起来。
二人聊了片刻,端余空问道:“兄台准备置什么产业?
韩定毅笑道:“暂还未曾拿准。”
到了这里,宗门并不会白白让你学得高深本事去,不但所居之地每月要收取月杂之费,每种血脉秘载都需付出一定代价来换。
所以每个弟子若要修行,先要在此置产营生,获利越多,则修行起来才越快,获利若少,恐连缴纳都是交不齐,那在此存身都是艰难,更休说做其他事了。
所幸新来弟子,铺面屋舍都有宗门安排,还可予三月杂免,这段时日弟子可以慢慢熟悉宗门,可若是三月之后还打不开局面,那宗门却丝毫不会讲什么情面,所有东西都会被收了回去。
这些覃陌都是与他说过,不过他早就有所打算了。
在昭幽天池修行时,他也是浅浅学过一些炼丹、炼器之术,这里熬炼血药之法,而且极为高明,但是其余方面就差得许多,他正好藉此入手。
端余空好心劝言道:“我等只有三月时日,韩兄当早日定下才是。”
韩定毅笑着谢过。
不久之后,蜈蚣风筝来至一处绵延长达数里高楼之前,这里靠外间一侧乃是一条长长竹木廊道,十分宽阔,其上站着一排黑衣人,手中探出长长竹钩,将这蜈蚣勾住,并缓缓拉近,
端余空看了一眼,站起言道:“韩兄,小弟宿处当是由此去,就此与韩兄别过了,三日后门中师长宣讲门规,那时当与韩兄再聚。”
韩定毅想了一想,自袖中将事先祭炼好的一瓶丹药拿出,递给对方,“些许丹丸,有提振精神之用,乃我自家炼制,今日也是有缘,便赠予端兄了。”
端余空爽快收下,大族弟子相互赠礼实属平常,道一声来日由他相请,就一拱手,沿着道索下到了楼台之上,很快没入了人流之中。
韩定毅此时却是露出了古怪之色,方才拿取丹药时,他发现袖囊中却是多了一页金书,而能摆在此中的,只可能是当日由昆始洲陆带来的,可他从未不记得有此物,再想了一想,并无什么头绪,只得先将之放下,准备安定下来后,再做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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