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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四符降下,却不过半个时辰就分出了胜负。
风海洋一人力挫元阳、还真、平都三派,连收三符而去,玄门这边可谓大败亏输。
赢涯老道拉拽着胡须,眉头紧皱,脸上都是愁容。
这时忽然自远处飘来一封飞书,到了他面前停下,他眼皮一掀,伸手抓了来。
看过之后,不由叹了一声。
此封书信还未放下,竟又有一封到来,他有些诧异,亦是拿过启开,只是目光缓缓扫过,神色却是微微一变。
他闭眼思量,许久之后,站身起来,侍立一旁的童子只当他要上去祭拜符书,忙跑在前面,要去取来香烛换上。
赢涯老道目光一撇,将他唤住,道:“童儿,时候尚早,不急换香。”
他侧过身,与坐于近处的那名门中长老打了招呼,道:“小弟去与刘师兄说话。”
那名长老知其必是有事,点头道:“师弟请自去。”
赢涯老道转下法坛,沿着一条小径走动,到了峰后一座凉亭中,见有一名白须老道,身着青紫道袍,道髻高挽,正闭目坐在里间,便上前稽首道:“刘师兄,魔宗已得六符,再想诛杀一二弟子,已是不能了,想来我玄门还是要在极天上与其一决胜负。”
门中那位长老缓开眼帘,道:“总要做上一场,魔劫绵延千载,其气运正旺,此也在料中,无甚可说,你又何必这般惶惑不安?”
赢涯老道点首称是,他俯身一礼,道:“此来还有一事,还真观两名弟子皆亡,门中三位长老现下欲去,只是我玄门十派先前共议,言明要携手对敌。共进共退,倒也不能置之不理,当有个说法才是。”
刘长老以手拍膝,言道:“此言甚是。”
补天阁、骊山派、平都教,还真观这四派比起其余诸派来。算得上是势小力弱。眼下俱都是失了符诏。
但玄门十派既然联手,未来与魔宗相斗,也是离不开他们,是不可能完全撇开一边的。
按照先前诸派掌门所议。此次要是玄门大胜,分润钧阳之精也是少不了他们一份。
但未来之势,谁也不说准,唯有四派携手,才能保持强势。
尤其是还真观。斗剑时虽是损了两名弟子,可由此也能看出,此派上下除魔之心甚坚,对抗魔劫时,是值得拉拢的盟友,要设法把其挽留下来。
赢涯老道又道:“师弟我稍候要再祭符书,此次只余下六枚符诏,依前次情形来看,至多不过再拜一二次。或许无需等至入夜时分,便俱可得了归属,再往后,就要去往极天相争,不妨请诸派弟子再来擎丹峰上。共商克敌良策。”
刘长老盯着他道:“只如此,想来师弟还不会来寻为兄,到底何事,你说来我听。不必拐弯抹角。”
赢涯老道手入袖中,稍候递上一封飞书。道:“师兄请看,此是玉霄派周真人发来,小弟一人不敢妄下决断,唯有请师兄拿主意。”
刘长老淡淡一笑,他接过看过内容之后,也是眉头打结,抚着胡须,似在沉思。
赢涯老道立在下首,不敢出言打扰。
刘长老言沉声言道:“周真人所言其实不无道理,瑶阴派事前可未曾有言要与我十派联手,虽数千年前签了符书,可如今底细为何,谁也不知,当视作外道,他要做什么,我等也无拦阻理由。“
赢涯老道试着问道:“那小弟便以此回复周真人?”
刘长老却把手一抬,笑道:“不必,你莫非瞧不出来,他其实心意已定,你就算不回言,他也是一样要动手的,又何必掺杂进去,平白惹一个强敌?稍候去信,就来个只字不提,只说邀来他峰上议事,把瑶阴派漏过去便可,他自是能明白的。”
赢涯老道起手一拱,道:“是,小弟有数了。”
他拜别刘长老后,就回转法坛,命童子写下飞书,邀诸派弟子来殿上议事。
少顷,就有十余道光华飞去各峰,就连广源派亦收到了一封,唯独少了瑶阴派。
沈长老收到飞信后,不敢迟疑,立时动身飞起,须臾到了瑶阴峰前,见有禁阵在前阻拦,打了个稽首,道:“张真人,老道沈殷丰前来拜会。”
他语声刚歇,下方便开了禁制,一把清朗声音传出道:“沈长老请下来一叙。”
沈长老按落云头,到了峰上站稳,见张衍站于法坛之上迎候自己,忙上来,先是互相致礼,再寒暄一阵,这才言道:“张真人,方才擎丹峰上有飞书来,说是相召老道前去议事,我不敢擅自做主,特来请教真人,该如何处断。”
张衍微笑道:“贫道已是瞧见了,沈长老无须有所顾忌,但凭心意行事即可。”
沈长老沉声道:“那老道便不去了。”
张衍看着他,笑道:“道友可要想清楚了?”
这老道先前也算是摆了玄门十派一道,此次若能去,虽拿不出符诏来,但以其手段,只要服个软,今后也不会被逼迫过甚,毕竟也不至于为了此事就灭了广源派。
沈长老呵呵一笑,把身躯挺直,言道:“我广源派依附了南华派数百年,早已忍气吞声够了,此次既来得斗剑,贫道愿意跟随张真人往极天上一行。”
此语等光明正大的宣称,其愿意站在瑶阴这一边。
张衍不禁扬了扬眉。
极天相斗,凶险万分,是真正生死之战,他先前与沈长老有约,要是这老道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无人来办此事两了。
沈长老见他神情,拱了拱手,正色道:“张真人不必担心,老道此来,乃是携了掌门所赐‘金罗地轴符’,此为我广源派祖师所制,又有沈崇祖师手笔在内,自问遇上什么危险,也可脱身而去,不至有失,相反,还可助道友一臂之力。”
张衍倒是有些意外了,想不到此老竟这般有胆魄,点了点头,朗声笑道:“好,道友欲往,贫道也不来阻你,到时各安天命,各凭机缘了。”
玉霄派法坛之上,蒲团之上分坐着此来斗剑的三名元婴真人。周煌居于正中,身后一左一右,分别是周轻荺与谢恪明,此刻都在那里闭目打坐。
这时一道飞书驰来,周煌有所察觉,立刻招手摘来,启开封皮,看了一眼,却见信上只言请他前去议事,却对瑶阴派一事只字不提,心念转了转,已知何故,他哼一声,道:“既然如此,又何必请我?”
手掌一翻,一道清光发出,那飞书已是消失不见。
周轻荺一双秋水也似的眸子转来,道:“师兄,可是赢长老不愿明言么?”
周煌冷笑道:“不去理他,我玉霄派做事,何时要他人首肯了?去封书信乃是出于礼数,看在同为玄门一脉,知会他一声罢了。”
周轻荺轻轻点首。
周煌沉声道:“轻荺,稍候若我峰上降下符诏,此处便由我来镇守,你去把瑶阴那处符诏取来。”
周轻荺立起身,屈膝道:“小妹领命。”
周煌转过来又对谢恪明言道:“魔宗那处,只剩两道符诏,一枚黄泉宗,一枚浑成教,方才霍真人来信有言,他欲去与风海洋一会,我等也无需与溟沧派争抢,那浑成教卢穆秋道行不高,不值得为兄出手,符诏就由你来取,如是有机会,也可设法将他铲除。”
谢恪明立刻站了起来,躬身道:“小弟当是不负师兄之托,只是……”
说到这里,他脸现迟疑之色。
周煌皱眉道:“有话直说。”
谢恪明拱手道:“浑成教那张符诏,别家定不敢前来与我玉霄争夺,唯有元阳派不可不虑,杨璧、朱欣两位道友可是失了本宗符诏,要是同样也看上了此符,小弟该如何,还请师兄示下。”
元阳派两百年前又有一位真人成就洞天之位,近来也出了不少佳弟子,大有成就东华四大派的气象。
杨璧与朱欣虽是此辈翘楚,但并非道行最高,只是因二人为道侣,合力对敌时远超同侪,这才被遣来斗剑。这也可看出元阳派把目光放在了极天之上,不太可能放弃这枚符诏。
周煌目光一冷,道:“你不必顾忌,元阳派又如何?只管出手就是。”
得了周煌允许,谢恪明便放心多了,至于可能与杨璧对上,他倒是不怕。
可是想到这里,他不由看向周轻荺,露出几分关切神色,柔声言道:“那张衍法力深厚,道术也奇,又精擅飞剑斩杀之术,师姐需小心了。”
周轻荺轻声道:“多谢师弟提醒,我自会仔细留神。”
谢恪明顿时放心许多,他这位师姐修道三百余年,只要不轻敌,当也不会有失。
半个时辰之后,赢涯老道与诸派弟子议事完毕,将众人送走后,便转了出来,到了法坛之上。
先唤童子过去换过香烛,他神情肃然,在山风中站了一会儿,这才对那符书深深拜下。
稍歇片刻,罡云上忽然发出震耳欲聋的霹雳之声,犹似天鼓擂动,岳撼山崩,响彻天地。
他神情一动,听这声音便知此次不同以往,仰天看去,只见空中罡云虚气,如奉敕令,冉冉漾舒开来。
霎时,一道金光盖地而至,拂风抱云,暖融草木,刹那间弥纶万水千山,祥云金霞之中,有六道光气分赴而下!
……
……